宋代女词人李清照说:“何处是故乡?忘了除非醉。”乡间三四月,最美的风景莫过于金灿灿的油菜花,麦野阡陌,山岭沟坡,成片成片的,它是属于故乡最美艳最壮观的景色。
即使是寻常的竹篱茅舍,几丛油菜花烂漫得令人眼迷心醉。
《田家》
元.黄庚
流水小桥江路景,疏篱矮屋野人家。
田园空阔无桃李,一段春光属菜花。
油菜花开的季节,麦苗青青,桃李芬芳,一派迷人的乡野风光。
宋代词人秦观在《行香子.树绕村庄》词里云: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
倚东风,豪兴徜徉。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
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
桃红李白菜花黄,东风浩荡,青山绿水环绕着小村庄,令远方归来的游子豪情满怀。
油菜花开,蜂蝶自来。金黄金黄的油菜花散发出缕缕清芬,最忙碌的就是那深情款款的蝴蝶和蜜蜂。
南宋诗人洪咨夔把蝴蝶对油菜花的一往情深写得生动形象:
《春思三绝》
蝴蝶深深浅浅黄,被春恼得一般狂。
打团飞入菜花去,自信世间无别香。
连佛国里的修行者也按捺不住春心荡漾,倚窗遐思,观赏凤蝶在菜花间翩翩起舞,南宋赠人释显万在《春日》一诗中写道:
窗外晴山竹半遮,竹根流水细鸣沙。
小园寂寞春无赖,蝴蝶飞来绕菜花。
最有情趣的当属南宋“中兴诗人”杨万里的《宿新市徐公店》:
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
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黄色的粉蝶,金黄的油菜花,诱引着蓬头小儿在斑驳的花丛里徜徉,追撵翩翩飞舞的小精灵,咦,怎么不见了?原来是“飞入菜花无处寻”。几多的童真、几多的生趣,不由令我们想起儿时那些春天的快乐故事啊!
南宋另一位“中兴诗人”范成大也喜爱油菜花,他是写田园诗的高手,更是风雨飘摇的南宋出使金国、不辱使命的爱国诗人。
晚年退隐乡间,范成大写下了大量自然清新、温润委婉的田园诗,尤以《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最为著名。仅描写油菜花的诗作就有四首,其中我们耳熟能详的就是这首: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
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
梅子黄、杏子肥、麦花白、菜花稀,有花有果,有色有形,令人眼热口馋,秀色可餐,俨然一幅色彩斑斓的江南春景图呈现于眼前。
他写蜂蝶翩然花间,写乡野小景,写农人生活的闲适,也是那么可爱:
桃花落尽菜花黄,招引蜂蝶伴舞忙。
醉是夕阳西下景,田间楚楚泛金光。
蝴蝶双双入菜花,日长无客到田家。
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买茶。
清晨出郭更登台,不见余春只麽回。
桑叶露枝蚕向老,菜花成荚蝶犹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油菜花的美景吸引着无数游人,纷纷走出尘封许久的家门,追寻久违的春天的消息。
《题郑子寿野趣》
宋.戴复古
菜花园圃槿花离,麦满前坡水满池。
野花横竿拦鸭过,牧儿携笛倚牛吹。
不用远足,信步郊游,观赏油菜花的美妙,乡间野景也堪爱。
《偶成》
宋.叶茵
留得春风趁马蹄,日长无事绿杨堤。
菜花篱落谁家酒,缓辔长歌过小溪。
有美景有美酒,何不放缓马儿前去喝一杯呢?
《晓过鸳湖》
清.查慎行
晓风催我挂帆行,绿涨春芜岸欲平。
长水塘南三日雨,菜花香过秀州城。
诗与远方固然美丽,却比不上油菜花润染的故乡最萦怀。
弘一法师的骊歌除了那首缠绵悱恻的《送别》,我还喜欢他的合唱曲《春游》:
春风吹面薄于纱,春人装束淡于画。
游春人在画中行,万花飞舞春人下。
梨花淡白菜花黄,柳花委地芥花香。
莺啼陌上人归去,花外疏钟送夕阳。
......
他是写给孩子的,也是留给我们的,曲子自然清新、雅淡脱俗,还有淡淡的惜春伤春之韵。
“油菜花开遍地金,鹁鸪声里又春深。”(明.王明阳《和董萝石菜花韵》)
乡间野趣虽美,勤劳的农人却来不及仔细欣赏,油菜花开之际“乡村四月闲人少”,正是春耕春播农事最忙碌的时候。
《鹦鹉曲.园父》
元.冯子振
柴门鸡犬山前住,笑语听伛背园父。
辘轳边抱瓮浇畦,点点阳春膏雨。
菜花间蝶也飞来,又趁暖风双去。
杏梢红韭嫩泉香,是老瓦盆边饮处。
这是佝偻脊背的菜农在油菜花影里,用辘轳绞水浇园的情景;
《新阳铺》
宋.江梅
梅花篱落菜花畦,春水平田酿燕泥。
健事老翁头雪白,一簔烟雨自扶犁。
这是满头白发的老翁趁着好农时,扶犁春耕的景象。
我爱着油菜花,不仅仅是它那金灿灿醒目的颜色,辉煌煌明丽的风景,更爱着油菜花那种淳朴的滋味。油菜花是酿蜜的绝好原料:
《蜂儿》
宋.杨万里
蜂儿不食人间仓,玉露为酒花为粮。
作蜜不忙采花忙,蜜成犹带百花香。
那些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在花丛中采花酿蜜,酿出的油菜花蜜浓稠、晶亮,有着琥珀色的光泽,散发出清甜的花香,细细品之,可以品出春天的味道。
油菜花谢之后结出长长的荚果,脱出一粒粒细小的菜籽可以榨油。油菜籽油又称菜油、香菜油、芸苔油、芥花油,油脂澄清透明,挂壁时间久,色泽金黄,几乎不含胆固醇,易于人体吸收和消化,且具有软化血管、延缓衰老之功效,中医还认为可润燥杀虫、散火丹、消肿毒。
所以高产诗人清代乾隆皇帝曾赋诗赞曰:
《菜花》
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
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
童谣唱曰:“菜花黄,菜花香,菜花深处是吾乡......”油菜花的故乡,有倚门眺望的爹娘,袅袅升起炊烟的茅草房,还有青石板上风摆杨柳般走来的,我油菜花一样芬芳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