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菊八首赏读：繁露已成霜，沾篱菊自黄

菊花盛开在农历九月的霜菊尤宜晚，索性待梅花，晚秋，对应寒露与霜降两个节气。所以公历的十月和农历的九月叫作“菊月”，也有把九月初的重阳节，叫作“菊花节”。

菊花是种特殊的草本，虽然菊花品种繁多，但是大部分菊花生长，要求光照低于8小时，最适合开花的温度在10度20度之间，它可以耐小寒，也就是在零下十度还可以保持生命基本活力。这种特殊的植物特征，让菊花名列秋花之首。

寒露节气和霜降节气，应对晚秋，菊花在晚秋的露水中茁壮生长，到了霜降时节，晚秋轻微的霜降，在夜间形成，在早上随着温度升高化去，此时后的霜降，持续时间不长，不会形成霜冻，反而轻微的霜华覆盖在菊花枝叶上，使得它们耐寒，更加茁壮，而香气也更浓郁。

“江畔枫叶初带霜，渚边菊花亦已黄。

轻舟落日兴不尽，三湘五湖意何长。”唐朝贾至 《初至巴陵与李十二白、裴九同泛洞庭湖三首》

这是流传下来的唐诗中最早写霜降时节菊花的诗歌，贾至不熟悉，但是李白大家不陌生，贾至是李白的朋友，他和李白相遇在洞庭湖上，此时已经是洞庭晚秋。

这里有屈原时代就歌咏的火红的枫树，不过此时已经带着深秋的薄霜，而此时岸边的野菊花也在霜风中摇曳，显出独特的生机。

三个人在洞庭湖上，看朝霞落日，享受不尽三湘五湖明丽的秋色。

那么野外水边的菊花生命力更持久，这点晚秋的轻霜，只会让它们更茂盛茁壮。

“悲秋将岁晚，繁露已成霜。

遍渚芦先白，沾篱菊自黄。”唐朝颜粲《白露为霜》

那么颜粲以诗经古诗《蒹葭》中的白露为霜为题，写霜降时候的菊花，别有清丽。

我悲哀晚秋到了，那繁多的秋露在寒风里凝结成霜。

那霜落在水泽里，那芦花的叶子和花，都有已经白头了，这是应对诗经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看起来这样的萧条。

但是这首诗又和先秦诗经里表现的意境有所区别，因为时代不同了，到了唐朝，不仅有野外的菊花，家家庭院此时都有秋菊，可以做菜，入酒，当药，欣赏。

所以那霜降时节的霜露，反而滋养着菊花的明艳，它们在篱笆院落间开花，以鲜亮的颜色，向上的姿态，破解着萧条沉闷的秋天。

此时的轻霜，虽然让芦花头白，芦苇也呈现如霜的青白秋色，但是着霜，却让菊花开得更绚烂。

所以此时的菊花，又有霜菊之称。

霜菊是指霜降时节的菊花，也只带着霜，经过霜的菊花。

“西湖清宴不知回，一曲离歌酒一杯。

独想征车过巩洛，此中霜菊绕潭开。”唐]朝许浑《颍州从事西湖亭宴饯》节录

许浑晚秋时节在杭州西湖和同事一起游湖并且为这位朋友践行，对方将回到北方洛阳。

那么唐朝的气温和现在差不多，北方的晚秋已经开始出现霜。

他祝福朋友回到北方洛阳，那里的菊花必定在霜中，绕着池水开放。

这里可以看到，唐朝北方人工栽培的菊花，在霜降节气也正是繁茂的时候。

这里许浑当然是赞美了菊花也赞美了朋友，北上是大有所为，如同菊花骄傲在霜露当中。

“故国归人酒一杯，暂停兰棹共裴回。

到时若见东篱菊，为问经霜几度开。”唐朝杜牧《江上逢友人》节录

同时期的杜牧也正在南方游历，他的老家是唐朝京城长安。晚秋时段，遇见了准备回长安的朋友，两个人相见甚欢，也谈到了长安此时霜降节气里的菊花，一定开得正好。只是杜牧有几年滞留此地，没有回家，他思念家园，思念家园带霜菊花的芬芳。

而且他说的菊花，是耐霜寒的，因为是迎霜开放。

那么江南没有菊花吗？当然有，只是中国人有最原始乡土的记忆，那北方经霜的家园菊花，想必更清冽芬芳。

也的确，菊花很可爱，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适合当地生长的品种，杜牧的记忆固执在了故乡的菊花上，那是真正的霜菊，在霜降时节或者小霜时节依旧茂盛。

“金华千点晓霜凝，独对壶觞又不能。

已过重阳三十日，至今犹自待王弘。”唐朝·皮日休《军事院霜菊盛开，因书一绝寄上谏议》

皮日休这个诗人很传奇，他是唐朝的进士，但是给黄巢作了高官。黄巢此人也是天生王气，盖世英雄，他说要把菊花开遍长安，他就真的做到了。

皮日休实际是非常正直体恤民情的官员，就从他支持黄巢，也可以看到他对腐朽的晚唐早已经绝望，对于黄巢，他是有英雄知己之感的。

他写的菊花，是真正风霜里的菊花，因为此时已经重阳节过了一个月，在初冬的菊花，经过风霜仍旧黄花千朵，一片繁荣，此时他主理军事院，给黄巢的汇报信中夹着这首绝句。

我这军事院的菊花，在风霜里开得喜庆，我不想一个人喝酒，我在这里等着君王又是知己的你，来欣赏这耐寒菊花，商量国是。

我想黄巢看到，会非常会心地微笑，知我者，老皮也。

我很感动，虽然这两位通常是历史书上的逆贼，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都曾经代表着晚唐腐朽制度下，有着深沉理想和勇于反抗的爱国爱民者。他们代表不屈的人民。

这里的霜菊，依然是指的黄色的和晚秋的菊花。不是特指白色的菊花。

虽然晚唐李商隐有咏白菊花，“家家菊尽黄，梁国独如霜。”

宋朝之后，菊花的人工培植和欣赏比唐朝更进步，培养了很多大花朵，颜色富丽的菊花，在通常的黄色白色紫色上，培养了更加丰富颜色多样，花头硕大的观赏菊，在城市里主要应对重阳节赏花节日和簪花习俗。

那么这些大花头富丽的菊花，保留了菊花耐寒的特征，但是同时也有着附加的娇气。

因为花头巨大，所以不耐风吹，霜降，没有普通野菊花和家常篱笆菊花在风霜里那种适应性的小巧长久。

往往霜风霜降，过大的雨水，会将花朵的姿态有所损坏。

称为残菊。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宋朝苏轼《赠刘景文》

这是苏轼的名诗，写的是晚秋初冬里菊花花头凋谢，但是还有傲霜的枝叶挺立。

虽然此时荷叶早已经凋零，连叶子都在水中腐烂，虽然菊花已经枯萎，但是仍旧有不灭的生机。

此时也不需要悲观，因为还有长青的果树，橘子和橙子成熟，却依然枝叶青翠。

这是鼓励朋友，心境开朗，用更成熟的心态看待晚秋，看待人生。

不需要遮风避雨，人就应该活成菊花和橘树，不需要悲观，风物应宜放眼量。

很多人喜欢这首诗，因为代表人生低谷冷落里的向上。

但是，如果是在霜降节气，苏轼看到的残菊只是人工菊花的品种，因为更多是小菊花正是它们最骄傲摇曳的时段，其实这点，苏轼本人也清楚。

“霜风渐欲作重阳，熠熠溪边野菊香。

久废山行疲荦确，尚能村醉舞淋浪。”苏轼《捕蝗至浮云岭山行疲苶有怀子由弟二首·其二》节录。

在古代，由于节气和节日有所交错，所以霜降节气可能会在重阳节之前。

那么苏轼看到霜降节气里，霜风里的也菊花，是另外峥嵘的景象。

那霜风阵阵，也阻拦不了水边也菊花，那熠熠明亮的金黄，那自在在晚秋霜寒里的迎风舞蹈，那清冽的芬芳。

所以苏轼看到这俏丽斗寒的菊花，心中涌起热血和狂放，打算和山民一起庆祝抗击蝗灾的胜利，决定与民同乐，载歌载舞。

“霜菊尤宜晚，才开一两葩。

不随蒲柳变，索性待梅花。”宋朝·刘克庄《霜菊》

而刘克庄更写出山野菊花的耐寒和长久。

这在霜降和霜风里开放的菊花，刚刚才开了两三朵。

我喜欢它不像菖蒲杨柳，随着秋天的到来，就改变了状态。

你看看它的明丽和清新，它索性是晚在了冬天里，等待和梅花携手，和梅花一起开放。

野生的菊花是可以耐小霜寒的，比如晚秋霜降时节和初冬的轻霜。但是肯定不耐极其寒冷的霜冻。因为作为草本，霜冻会将植物赖以输送营养的茎和叶片，迅速冻死。

但是野生菊花的根是可以在零下十度的恶劣环境里，保持微弱的生机，等待来年春暖花开。

所以，菊花虽是草本，也有如此顽强的生机和韧力，叫作霜菊，名副其实。

霜降时节，请多多关注美丽的菊花，它养你的眼，更养你的心和精神！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