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赵普传文言文翻译(赵普迎帝文言文翻译及原文)

最后一根稻草

赵普意识到形势正急剧向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他发现,赵匡胤不再对他言听计从,许多事情开始不征询他的意见。上朝时再看赵匡胤的眼神,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旁人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臣僚平时见到他都俯首帖耳,现在似乎不再那么恭顺,很多人开始敢于对自己的决策提出异议,更有个别滑头开始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

赵普终于明白,所谓朝堂上的权力斗争,只是君主眼下的小儿角力,谁都不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那些一时占上风的,并不值得庆贺,反而可能招致更大的危险

他醒悟了,但已经来不及了。面对竞争对手的反扑,赵普感到再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等待最后一击。

赵光义和卢多逊做梦都想扳倒赵普,但他们都是老狐狸,虽然暗斗了这么多年,却还未和赵普直接撕破脸。他们都不想亲自出手,只等赵普再犯错误,自己坐收渔利。

给予赵普最后一击的人,叫做雷有邻。

这位敢站出来公开和赵普叫板的人,并不是什么高官显贵,甚至连官吏的身份都没有,只是一名普通的平头百姓。但他的出现却让赵普心惊胆战,因为赵普清楚此人的另一个身份——雷德骧的儿子。

父亲被免官流放后,雷家家道中落,雷有邻此后参加了科举考试,也没有考上。他把自己遭受不幸的根源都归结在赵普身上,是赵普毁掉了他的亲人、家庭、生活、前途,所有怨愤都转化成了对赵普的刻骨仇恨。

几年来,雷有邻费尽心思搜集能够打击赵普的一切证据,只等有朝一日替父报仇,为自己解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雷有邻不是君子,只等了五年。

开宝六年六月,雷有邻向朝廷告发赵普以权谋私,一口气告了三件事。

一告赵普纵容下属收受贿赂。这事要从秘书丞王洞说起。王洞与雷德骧是同年进士,雷有邻借着这层关系经常到王洞家走动。有一次,王洞托雷有邻买半块白金,并且告诉他,这是用来送给胡赞的。胡赞当时是一名堂后官,相当于宰相办公机构的工作人员。无论白金是胡赞私吞的,还是替赵普代收的,反正赵普是难逃干系。

二告赵普包庇他人弄虚作假。这事则要从雷有邻的朋友刘伟说起。刘伟曾经担任上蔡县代理主簿(县内事务官,低于知县、县丞),当时有个规定,如果代理担任某官职达到三个任期,就可以向朝廷提交履历证明,从而转为正式官员。刘伟确实代理了三个任期,但是其中一个任期的相关证明文件弄丢了,为了顺利转正,就伪造了一份履历,并托人请赵普帮忙,高抬贵手。赵普收了什么好处不清楚,但终归是帮了这个忙。雷有邻和刘伟交情很好,他从刘伟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

三告赵普包庇他人借病不到地方任职。乾德年间,宗正丞赵孚(掌管皇族事务的官)曾被安排到四川地区任职,但赵孚不想离开繁华的京城,跑到刚平定的偏远地区吃苦,就请托赵普帮忙,赵普以赵孚身体有病为借口,取消了这次任命。

三件事,前面两件事雷有邻都置身其中,他留下了确凿的证据,告发起来自然有理有据。当然,揭发这些事情,势必要连累父亲的好友王洞和自己的朋友刘伟,但仇恨已经蒙住了雷有邻的眼睛,在他心中,报复赵普已经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追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因为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事件很快有了处理结果:刘伟被处斩,胡赞、王洞、赵孚都被免去官职,受了杖刑。作为回报,雷有邻获得了一个正九品下的官职。

若在几年前,这些小事绝不足以动摇赵普的地位,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赵匡胤下诏,命参知政事薛居正、吕余庆和赵普轮流“知印(掌管中书门下大印)、押班(在朝会时率领百官)、奏事(汇报工作)”。

以前,这三项核心权力一直由赵普独享,诏令下达以后,两位长期打酱油的参知政事开始和赵普分享权力,赵普的威权从此不在了。

两个月后,赵普又等来了一道诏令。

“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赵普……特授检校太傅……充河阳三城节度。”

根据诏令要求,赵普马上要外放河阳,担任节度使。

赵普曾无数次将别人外放到地方担任节度使,这回却轮到了自己。经过宋朝初年的一番变革,除了优厚的俸禄外,节度使早就没有往日的威风,而造就这一切的,我们也说过,就是赵普自己。

河阳节度使,驻地在孟州。赵普依稀记得,在讨伐李筠叛乱的时候,赵匡胤曾做了最坏的打算,告诉他,一旦平叛不成功,就让他退守河阳,再图进取。

当年情境,宛如昨日,而今真的要去河阳了,却何曾想到以这种方式。

令赵普略感欣慰的是,他的罢相制词中,用了“均劳逸”的名义,意思是赵普在宰相位置上干得太辛苦了,让别人替他干干活。尽管是官话、套话,总留住了颜面。

此外,赵匡胤还保留了他“同平章事”的头衔,出去当节度使,又能继续带着这顶帽子的,被人称为“使相”,已经是极其尊荣的地位了。足矣。

赵普终究要走了,重臣外任之前,照例要向皇帝告别。

五十二岁的赵普向四十七岁的赵匡胤告别。

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人,现在只能做些送别的官样文章。

还能说什么呢?

离滁州的第一次相会,已经整整十八年。

离陈桥驿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已经整整十四年。

离你把我置于宰相高位,已经整整十年。

不说什么了,现在你是至高的皇帝,而我只是芸芸臣僚中的一员。

是对我的彻底放逐,还是暂时的训诫?我现在真猜不透你的心意。

我能说什么呢?

你曾经是我的知己、兄长、最得力的助手,是我最信任的人。而现在,我也不能一眼把你望穿了。

如此结局,也算你我均未相负。

好在我们都值壮年,来日方长,总还会有再聚首的一天吧。

开宝六年八月,赵匡胤送赵普离京外任。

两人都没想到。

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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