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季氏篇原文及翻译(论语季氏将伐颛臾原文及翻译)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季氏将要攻伐颛臾。冉有、子路去见夫子说:“季氏快要攻打颛臾了。”夫子说:“冉求,这不就是你的过错吗?颛臾从前是周天子让它主持东蒙山的祭祀的,而且已经在鲁国的疆域之内,是社稷之臣啊,为什么要讨伐它呢?”冉有说:“季氏想去攻打,我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夫子说:“冉求,周任有句话说:‘为人做辅相的,有能力做就干好,实在做不好就辞职。’在位者危险而不能护持,跌倒了不去搀扶,那还用辅助的人干什么呢?而且你说的话错了。老虎、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龟甲玉器在匣子里毁坏了,这是谁的过错呢?”冉有说:“颛臾城墙坚固而且离费邑很近。现在不把它夺取过来,将来一定会成为子孙的忧患。”夫子说:“冉求,君子(我)很讨厌那些心里想得到,嘴上说话一定找个理由的人,我听说,对于诸侯和大夫,不忧患贫穷,担忧的是不平均,不忧患人口的寡少而是担忧不安定,如果财富均了,也就没有所谓贫穷;大家和睦,就不会感到人少;安定了,也就没有倾覆的危险了。如果能做到这样远方人还不能归附,那么我们就倡导仁德礼乐感召他们;已经来了,就让他们安心住下去。现在,仲由和冉求你们两个人辅助季氏,远方的人不归服,而不能感召他们;邦国分崩瓦解而不能坚守,自己还谋动干戈于邦内,我看季氏的忧患不在颛臾,而是在自己的内部呢。”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载,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岁。子路为季氏宰,季孙问曰:“子路可谓大臣与?”孔子曰:“可谓具臣矣。”《论语•先进篇》记载,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季子然,姬姓,春秋时期鲁国三桓之一季氏的族人,显然不是季氏的宗主。子路同学和季氏打交道有两次,一次是孔子“堕三都”时期,子路同学在季氏那里当差,当时的季氏宗主是季桓子;第二次就是孔子周游列国回国之后,也就是孔子68岁以后的事情,子路做过一段时间的季氏宰,后来,他到了卫国,当上了卫国大夫孔悝的宰。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载,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岁。为季氏宰。公元前484年,冉求率左师抵抗入侵齐军,并身先士卒,以步兵执长矛的突击战术取得胜利,又趁机说服季康子迎回了在外流亡十四年的孔子。季康子是季氏的宗主。

《史记•孔子世家》载:“仲由为季氏宰”在公元前497年;季康子召冉有在公元前492年。这时候,子路同学呢,正随孔子在陈国。《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载,季康子向孔子询问季路、冉有才能的事,但司马迁也没有说出具体的年代。《论语•雍也篇》记载,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如果从子路、冉有的介绍来看,“季氏将伐颛臾”应该发生在孔子回到鲁国之后,至于是哪一年,也不是很清晰的。但最为美妙的是“季氏将伐颛臾”,史书上没有任何记载的。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孔子对两个学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两个学生也是认为老师说的对,进而阻止了季康子的想法。我们想想,圣人一句话,免去了多少的生灵涂炭!就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真的应该为圣人点赞!

这里的季氏,显然是季康子,姬姓,名肥,谥号“康”,因此史书记载都以“季康子”作为称呼。春秋时期,鲁国国君昏庸无能,国政被三家公卿(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执掌,史称“三桓”,其中季孙氏势力最大,长期主持鲁国国政,而季康子在鲁哀公时期,总共执掌了国政二十六年。为什么季氏要讨伐颛臾呢?这也很有意思的。当时,鲁国公室四分,季氏有其二,对鲁君的威胁最大。季氏发动侵略战争,征伐颛臾,扩充自己的势力,一贪其土地,二担心颛臾对自己不利。了解了背景,我们再来分享这段《论语》。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季氏将要攻伐颛臾。冉有、子路去见孔子说:“季氏快要攻打颛臾了。”孔子说:“冉求,这不就是你的过错吗?颛臾从前是周天子让它主持东蒙山的祭祀的,而且已经在鲁国的疆域之内,是社稷之臣啊,为什么要讨伐它呢?”)

颛臾,传说颛臾的国君是伏羲的后代。西周时期,周朝天子采取的政策是“兴灭国,继绝世,举遗民”,周天子给颛臾国的主要任务就是祭祀东蒙山。尽管名誉上属于周天子管辖,但由于在鲁国范围内,其实归鲁国国君管理,而这个时期,季康子和鲁国国君鲁哀公争夺权势,他想让颛臾听自己的话,增强自己的势力。

我们来看原文,“季氏将伐颛臾”的“伐”,本义是用戈割人的脖子。《说文》给出的解释是“击也。从人持戈。”“季氏将伐颛臾。”我们一看,季康子有明目张胆、以大欺小的意思,他仗着自己的势力大,拳头硬,要伐颛臾,明白的说,我就是要毁你!

我们知道,孔子主张“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这样的社会是有道德社会;如果“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这样的社会就是无道的社会,老百姓就会跟着倒霉,而“季氏将伐颛臾。”季氏既不是天子,也不是诸侯,自己擅自征伐,显然不符合礼制,也就是说这个事情不靠谱!

我们看看,冉求、季路对孔子怎么说的啊?是“有事”这么大的事,冉求和季路俩人要回来跟孔子汇报一下,说“季氏将有事于颛臾。”我们一看,这冉求真的不简单,他给老师说话的时候,是避重就轻,或者有大事化小的嫌疑,本来是打仗这样的大事,他说的却很平常。

我们知道,子之所慎。齐(斋)、战、疾。(《论语•述而篇》)(孔子小心谨慎对待的是斋戒、战争和疾病这三件事。)《左传》记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即祭祀活动,在传统社会是为祭礼,仪式庄严而隆重。“戎”则是军事行动,对一国而言,是不得已而采取的战略举措。两者同为“国之大事”应无问题。因此一旦涉及到这两件事,必须慎之又慎。如今,弟子冉求和子路对待“季氏将伐颛臾”这件事似乎有支持的味道,有些助纣为虐的意思。所以下面孔子对于冉有对待战事不谨慎的态度给予了及时的批评,这才是名师指路,少犯错误!而有些时候,我们做一件事请的时候,缺少名师的指点,就会错上加错。

现在来看,孔门弟子记载这件事——“季氏将伐颛臾。”可以说是直奔主题,六个字,没有多余的语言。这和我们现在很多人说事,说了十多分钟了,还是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从下面“冉有、季路见于孔子”说的话,我觉得;记载这件事的孔门弟子,用词非常精确是“伐”,而冉求、季路看到老师的时候却说“有事”,显然,这个孔门弟子是不赞同冉求、季路的说辞的。当时,孔子老师听了,立即对孔门政事科的两位高材生给与了严厉的批评。孔子怎么说的呢?我们接着往下看。

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

“无乃”是恐怕的意思,猜测性语气。“过”用作动词,表示责备。“与”同“欤”,句末语气词。“尔是过”,应该理解成“过尔”,责备你们。“无乃尔是过与”这句话的意思是恐怕该责备你们吧?“过”在何处?孔子下面给出了三点,条理清晰。

一是“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东蒙,指蒙山,在今山东临沂市西北。颛臾是周朝天子让它主持东蒙山的祭祀的,这种无上的荣耀和地位是不容侵犯的。季氏攻打颛臾,就是对周天子的王权的挑战,是对“礼”的践踏,当“季氏八佾舞于庭”的时候,孔子怎么说的啊?是“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礼”就是做任何事都要符合道,都要名正言顺。不合礼法的事情坚决不能做。

二是“且在邦域之中矣。”说颛臾的地理位置在鲁国的境内。附属于鲁国,所以对鲁君来讲,它是属于臣。那这是在一国之中,你怎么能够在国内打内仗啊?

三是“是社稷之臣也。”社稷:社,指土神;稷,指谷神,有国者必立社稷。颛臾是社稷之臣,你季氏现在攻伐颛臾这样的社稷之臣,你这是过河拆桥,你会让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寒心啊,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还会全力为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做贡献啊?

我们看,孔子是天才演说家,他批评冉求、季路有理有据,从历史上看,颛臾是先王所封之国,是自家人,不可以伐;从地域上看,颛臾在鲁国境内,对鲁国一向不构成威胁,没有必要伐;从政治关系看,颛臾素来谨守君臣关系,没有攻打的理由颛臾。虽说是孔子在批评弟子的,其实是暗指季康子的,如果孔子直接批评季康子,评价本国的卿大夫,鲁国的当权者贪心不足蛇吞象,为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这等于是给鲁国抹黑。

再一个,孔子批评冉求,因为冉求是孔门政事科的高材生,冉求曾率鲁军打败齐军,如有战事,季氏很可能还让他率军作战。孔子这样批评他,意思是如果有战事,你不能再替季康子卖命了,孔子的话体现了他“为政以德”的主张。

说了这三个理由之后,孔子问冉有、季路:“何以伐为?”“何以”是以何的意思,为什么?“为”表反问语气,这句话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攻打它呢?

孔子这个话的意思也很明显,冉有、子路两个人,你是季康子的家臣,你有责任辅助季康子行仁义,不能够祸害人民。现在季康子“将伐颛臾”,你们应该主动劝说,如果你不进行劝谏,证明你们俩是失职的,是不合格的家臣。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冉有说:“季氏想去攻打,我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孔子说:“冉求,周朝史官周任有句话说:‘为人做辅相的,有能力做就干好,实在做不好就辞职。'在位者危险而不能护持,跌倒了不去搀扶,那还用辅助的人干什么呢?而且你说的话错了。老虎、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龟甲、玉器在匣子里毁坏了,这是谁的过错呢?”

孔子说了季康子不应攻打颛臾的三条理由。作为“孔门十哲”的冉有,不仅善于政事,而且还能说会道,听了老师的话,冉求怎么说的?他说啊,“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冉有说:“夫子欲之。”“夫子”有以下含义:一、古时对男子的尊称;二,旧时称呼学者或老师;三,旧时女子称自己的丈夫;四,称呼读古书而思想陈腐的人(讽刺人的意思)。在儒家,“夫子”是孔门学生对孔子的称呼。结合本章句《论语》,“夫子”,这里指季康子,是冉有、季路的上级领导。

“吾二臣”是冉有和季路,老师,我们是季康子的家臣,冉有的意思是季康子想伐颛臾,我和季路两个人都不愿意的。但季康子愿意这样做,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啊。冉有这时候推脱责任,他不敢承当。听到冉有的话,孔子立即给出了批评。我们一点一点地分享。

孔子曰:“求!”冉有,生于公元前522年,名求,字子有,通称“冉有”,《论语》中有一处尊称他为“冉子”,“冉子退朝”章句,在这里,我们看,孔子直接喊冉有的名字,在古代,只有父母和老师可以喊一个人的名的,即使是君王,如果直接喊一个人的名,也是不符合礼制的。我们看,孔子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批评,可以说,温柔的批评,让人更容易接受。具体孔子怎么批评弟子的,我们往下看。

孔子曰:“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周任是古代有名的一位史官。“陈力就列,不能者止”的“陈力”就是一个人要尽自己的力量。“就列”则是进入朝臣的行列,这里指担任职务。孔子是“述而不作。”他引用古代一个史官的话,说话有理有据,不是瞎说的。

从孔子的话中,我们隐隐约约感觉到;孔子在说,你们俩既然没本事劝谏阻止季康子“伐”颛臾这个事,你们俩还在那位置赖着干什么?最好的选择是辞职离开,你们不要参与这样僭越礼制,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你们既没有反对季康子,而且还参与了季康子伐颛臾这个事情,说是季康子让你干的,从而说自己没什么责任,这显然是不对的。

孔子接着说:“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而”是连词,表示语义上的转折。成语“危而不持”、“持危扶颠”都是出自本章句《论语》。“危而不持”的原义是一个人即将跌倒了你却不去搀扶一下。“持危扶颠”指扶持危困局面。

“颠”是一个形声字。本义是头顶的意思。《说文》给出的解释是“颠,顶也。”“颠”假借为“蹎”。这里是跌倒的意思。“相”是一个会意字。本义是察看,仔细看。《说文》给出的解释是“相,省视也。”作名词的时候,搀扶盲人的人叫相。《论语•卫灵公》记载“固相师之道也。”以及本章句《论语》中的“焉用彼相。”都是这个意思。

“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看到盲人遇到危险,却不去扶持;看到盲人摔倒在地不去搀扶,那么还要你这个引导盲人走路的人做什么?意思是,在危机的时候你不援助,要你这个助手做什么?

仔细想来,这引申到一个国家也是如此,冉有、季路是季氏的家臣,现在,“季氏将伐颛臾”,等于说,这样违背礼制的行为为天下人所不齿。季氏贸然行事,类似于一个盲人走到了井边一样的,再往前走一步,季氏“噗通”一声,就会掉进井里了。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拉季氏一下,季氏就不可能掉进井里了。

“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季康子行不义之事,结果只能是既害人,又害己。冉有、季路看到自己的上级季康子在做错事,你怎么可能不去劝谏他呢,让他“勿以恶小而为之”。你不这样做,你说,你当季康子的助手还有什么意义呢?更让孔子生气的是,冉有还说“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兕指雌性犀牛。龟玉指龟甲和宝玉,古代认为是国家的重器。

成语“龟玉毁椟”出自本章句《论语》,龟甲和宝玉在匣中被毁坏。比喻辅佐的臣下失职而使国运毁败。

我觉得;孔子老师是一个打比喻的高手。他把季康子比作老虎和犀牛,“季氏将伐颛臾”,就好比老虎和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伤人!这是说季康子是十分残暴的,稍稍不注意,就会给人民带来深重灾难。再一个,孔子把颛臾比作“龟玉”,是国家的重器。如果“龟玉毁于椟中”,就是颛臾被季康子所灭,这么好的东西被季康子损坏,这说明季康子的做法是不符合礼制的。出现这样的错误,“是谁之过与?”恰恰说,冉有、季路就是孔子比喻中的“柙”和“椟”,他们两个的作用,就是关猛兽的木笼,相当于虎兕的看管人;相当于龟玉的保管人。老虎和犀牛从笼子里出来伤人,龟玉在匣子里被毁坏,是谁的过错呢?难道是老虎、犀牛的过错吗?显然不是,应是看守人员的过错和失职。

西汉末年,刘立继承了梁王之位。他荒淫残暴,根本不把国家的法律当回事,竟然无故将手下的中郎曹将等人杀死。汉哀帝得知他如此草菅人命,非常气愤,就派遣官员对此案进行调查。梁王刘立意识到事态已经发展得很严重,急忙取下王冠,跪在地上请罪。他说自己犯罪是因为从小失去父母,在宫中受到宦官、宫女们的坏影响,走上了邪路。梁王的说法就是不是他的错,而是宦官、宫女的错,这是“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的又一典型。

孔子继续批评,再说,你的话实在是大错!你说你不同意,好像你不同意,你什么责任都不负一样。你的话错了。老虎、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龟甲、玉器在匣子里毁坏了,这是谁的过错呢?很明显就是看守人失职。

我们看,孔子说一件事情的时候,举出了三组说法,一是“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二是“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三是“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这三种说法,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冉有错在哪里?话说起来,不容置辩。

冉有、季路两个人是季氏的家臣,有责任辅助主人行仁义。季氏要干坏事,你二人既不能谏,又不能去,还跟着干,这就算没责任吗?”儒家讲臣的原则就是“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季氏不采纳他们的意见,他们就应辞去职务,“善其身”,也不能助纣为虐。在孔子眼中,他的两位弟子没有辅佐好季氏,就是严重的失职。

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

费:春秋时为鲁国大夫季友的私邑。在山东费县城西北10公里处的上冶镇南。古时候的邑,相当于现在的县。

冉有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季氏将伐颛臾”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听老师的话后,觉得颛臾不应该伐!但这不是自己的主张啊!这是季氏的想法啊?于是,才有了老师对他的批评:说冉有在这个事情上是有错的。

冉有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老师当着大家的面上说自己有错,他不想认错啊!于是他说“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

冉有说出了颛臾可以伐的理由:颛臾的城墙坚固,而且离费邑很近。现在不把它夺取过来,将来会给季氏的子孙留下祸患。

我们再来分析“季氏将伐颛臾”这个事,显然冉有是赞同季氏的决定的,这和他前面说的“吾二臣者皆不欲也”的说法相违背,用一个词来形容,他这是自相矛盾。一个人踏踏实实做人做事该多好啊!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是非曲直不分,这显然和儒家提倡“君子坦荡荡”的做人做事风格不相符。一个人对待事情口是心非,这显然是“巧言令色”,是缺乏仁德的行为。冉有说“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他的意思是,如果现在不攻取颛臾这个地方,将来必定是季氏子孙的忧患。

冉有的观点是,我现在是季氏的家臣,得为季氏好好工作,这样呢,才能对得起自己从季氏那里拿到的薪水。显然冉有的想法是忠于季氏一个人,他是从季氏一个人的利益考虑的,而是不站在天下人的利益上来说的,这和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情怀相去甚远。最简单的理解,冉有的话,表述的意思是忠,但他忠的是季氏,而不是忠于天下人,这样的忠,不是真正的忠!冉有这样,只能让季氏这样不义的做法继续下去,如果季氏向颛臾开战,受连累的只能是人民。凡是让人民遭罪的事儿,都不符合正义的,都需要摒弃的。按照冉有的说法:“后世必为子孙忧。”

冉有的想法显然有些牵强附会,孔子认为;你给季氏做官,就应该多做一些有益于人民的事。这是眼下最紧要的事,而你却为了以后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儿,不惜损害人民的利益,这种行为,自然会受到孔子的批评。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这时候,我想孔子喊冉有名字的时候,表情一定很严肃。似乎有不留任何情面的意思。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这里的君子也可以翻译成我。“舍曰‘欲之’”,我很讨厌那些心里想得到,“而必为之辞”,可嘴上说话一定找个理由。

孔子说;我很讨厌那些心里想得到,嘴上说话一定找个理由的人。”这就是明显的强词夺理。

仔细想来,这里还有一层意思,冉有不说自己“欲之”,而却说这是季康子“欲之”,这是什么啊?说不好听点,这叫嫁祸于人。三国时期,关羽麦城战败被孙权杀害,张昭建议把关羽的首级送给曹操,好让刘备攻打曹操。孙权命人将关羽的首级送给曹操,司马懿识破孙权嫁祸于人的阴谋,于是用重臣的礼仪厚葬关羽,并封关羽为荆王,使孙权的计谋落空。

再一个,季康子将伐颛臾是错误的,而冉有这时候又替季康子说话了,说不打颛臾,将来“必为子孙忧。”似乎一看,冉有说的是振振有词,有点我们现在人说的,没理还要赖三分,这耍无赖啊?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最讨厌这样做事的。

孔子曰:“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我们知道,孔子名丘,字仲尼。这里,孔子称呼自己的名字,是一种很谦虚的说法。

孔子听说过什么啊?有国者是指诸侯,有家者是指卿大夫,国是诸侯国统治的区域。家是卿大夫统治的区域。有国有家者,都很注重一个问题,那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孔子的意思是对于诸侯和大夫来说,他们不忧患贫穷,担忧的是不平均,不忧患人口的寡少,而是担忧不安定。这和当年孔子去卫国,冉有给他驾车时,说的“庶矣”“富之”“教之”的观点是相一致的。

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一个国家不怕财富少,就怕财富分配的不合理,这牵涉到社会分配制度问题。孔子也不是绝对的平均主义,而是要各得其分。孔子所谓的“患不均”,不是指社会财富的平均,而是根据每个人的社会价值进行分配,用我们常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多劳多得,为社会做的奉献越多,得到的受益就应该越多。

“不患贫而患不安”强调的是社会的安定。如果一个国家四分五裂,像一盘散沙,毫无凝聚力。这样的国家,只能一步步走向衰败,并最终退出历史的舞台。如西周时期,分封了八百诸侯,国家不可为不大,但到了春秋末年,每个国家都是考虑自己的利益,而把周朝天子的利益放在了脑后,你说,周朝不灭亡,那才叫怪呢!

只要大家心往一块儿想,劲往一块儿使,就能战胜一切困难。

孔子接着说:“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只有做到了“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这三点,国家才能稳定发展,走向强盛。

“均无贫”对于社会财富,大家根据自己对社会的奉献价值,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财富,这自然就是没有什么贫富差距了。当然了,好吃懒做,甚至不讲奉献,只讲索取,这说明这个人是一个精神上的贫者。再怎么均,也不能达到他的要求的。我们再来看“和无寡”,儒家强调“礼之用,和为贵。”“和”就是一团和气,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这说明人气足啊!你还怕人少吗?“安无倾”,大家都能相安,国家就没有倾覆之祸。如果社会上官吏贪婪,盗贼横行,民不聊生,这个社会不稳定的因素就会增多。如果在上位的诸侯、卿大夫都能遵纪守法,所谓上行下效,民众都跟着这样做,这个社会秩序就会越来越稳定,就不会有内忧外患了。

孔子在这里告诫统治者要从这三个层面入手,治理一个国家,治理一个企业,治理一个单位,都是“治大国如烹小鲜。”

孔子曰:“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夫”在句首,是语气助词,起强调作用。“如是”就是如果真能够做到这样,哪样啊?就是“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你为政做到了这些,还有“远人不服”的现象,“不服”就是不归附。这时候,你该怎么做呢?要“则修文德以来之。”我就修养文德让他们归附。“文”是文化,“德”是道德,靠文化道德的力量,让他们归附。这里我们看,孔子说靠文德,而不是靠武力,靠霸道。现在社会是一个多边主义的社会,协调与合作,是多边主义的基本特征。而单边主义,就是霸道,是指某些大国,不考虑大多数国家和民众的愿望,单独或带头挑战已制订或商议好了的维护国际性、地区性、集体性和平、发展、进步的规则和制度,你想想,这在现行互联互通的社会下,如何能行得通呢?

“既来之,则安之”的“来”是使动用法,“使…来”的意思。“安”也是使动用法,“使…安定”的意思。成语“既来之,则安之”出自本章句《论语》,本指招来远人,并加以安抚。后指已经来了,就应该安下心来,多用于劝慰别人。

“既来之,则安之”,孔子说;他们已经来了,就让他们安心住下去。怎么安心下来啊?修“文德”,就是用文化、用道德进行教育,让人民安居乐业,这才是真正的“为政以德。”

孔子接着说:“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

“今由与求也。”孔子说;冉有季路你们两个人,听着孔子的话,似乎觉得老夫子略略有些失望。

“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远方的人不归附,而不能感召他们。

“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邦”指鲁国。“分崩离析”的“分”是一个会意字。本义是一别为二。《说文》给出的解释是:“分,别也。”“崩”是一个形声字。本义是山倒塌。中国文字就这么有意思,分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见解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需要分。崩就是山倒塌了,不能待在一起。一个国家的民心都散了,像山一样崩了,这意味着国家就要灭亡了。

古人讲;得民心者得天下。唐代魏征提出“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水能将小船浮起来,也能让小船沉入海底。“民心”就相当于是水,你想让你的“小船”浮起来,得靠水的浮力。你要想得天下,就需要得到民心,民心不可违!如何拯救民心啊?就要“修文德”。从这一章句《论语》,我们看,孔子说话,真是层层递进,彼此间的相互联系,十分紧密。

孔子曰:“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谋动干戈于邦内。”颛臾是鲁国境域的小国家,是鲁国的“社稷之臣。”季康子以大欺小,想灭了颛臾。这是打内战啊!

“吾恐季孙之忧”,孔子说,我担心,恐怕季康子的忧患——“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成语“祸起萧墙”出自本章句《论语》,萧墙,鲁国国君在宫门内所设立的屏风。萧,古代通假“肃”。春秋时期,臣下朝见诸侯国的国君,走到这里的时候,一定要肃然起敬,故称“萧墙”。“祸起萧墙”比喻祸乱产生于内部,后世把“萧墙之内”作为内部发生祸乱的代称。

这句话中,“萧墙之内”似乎暗指鲁国的国君鲁哀公,孔子的意思是,鲁哀公成了季康子的忧患了,他攻打颛臾,就是怕颛臾和鲁哀公联手,对付自己,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他为什么这样呢?因为他是当时鲁国的实权派,连鲁哀公都要听他的,让他三分!如果鲁哀公真的联络了众多力量讨伐自己,他很有可能就会失去权势,说白了,还是贪婪权力这个观念在作祟!我似乎更认为;季康子有夺取鲁国国君之位的嫌疑。如果真是如此,“季康子将伐颛臾”也许是一个信号,他试想看看,他如果这么做,社会有什么反应?有多少人反对他这样做,尤其是鲁哀公的态度如何?可以说讨伐颛臾,“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鲁哀公和社会大众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但孔子是圣人,一眼看穿了季康子的伎俩,他也不能直接批评季康子啊,因为季康子是卿大夫,怎么办呢?只能批评自己的学生冉有季路,通过他们俩给季康子传话,提醒季康子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季康子真的攻打颛臾了。说明季康子想夺权了,那么鲁哀公肯定会对他进行反击的。这样,鲁国就会发生内乱,且胜负不一定,但遭罪的一定的是鲁国的民众。

这个事情最美妙的结果就是;后来的史书中,并没有记载季氏伐颛臾这件事,说明由于孔子的循循善诱,冉有季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许可能对季康子进行了劝谏,季康子一听,也有道理,就放弃了攻伐颛臾的念想。

圣人一番话,止住了一场战争!这篇文章分享到这里,我只能为孔子点赞了。

孔子周游列国,目的是想推行西周的政治制度——“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季氏将伐颛臾”这一事件,是季氏和冉有季路的“唯心所造”。通过孔子的提醒,季氏和冉有季路放弃了这一想法,结果自然是息事宁人。心上无事,天下就无事!一切都是心的作用。我们如何能管住自己的一颗妄心,这是修行的真功夫!

这篇文章225个字,是《论语》章句中仅次于“子路冉有曾皙公西华侍坐”篇,这篇文章是一篇驳论文,言辞犀利,论据充分,且用了多种修辞手法,如举例论证,“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是社稷之臣”等,有名人名言,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是议论文的佳作。想写好议论文,“季氏将伐颛臾”不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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