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史怀古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一大主题,历朝历代不乏咏史怀古的佳作,而在宋词之中,则首推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和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都可谓千古绝唱。
苏词多呈现超脱旷达之风,词境壮阔,气象宏大,更多关注的是个体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往往由历史进入更为广阔的思考;而辛词,则多雄浑悲慨,表现出炽烈的英雄豪情,所追求的是时代价值。从《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怀古》中便能看出辛词的词风。我们看《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原文: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首句以问句领起,自问自答。此时,南宋和金以淮河为界,淮河以北,故土尽为金兵所占,词人极目远眺,遥望故土,发出慨叹——在哪里能看到故土啊!收入眼底的只有北固楼的风光。接着,词人收回目光,联想到历史。又一次自问自答“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北固楼的满眼风光中,蕴含了多少千古兴亡之事?“悠悠”!悠悠即是指众多、绵远。千古年来,有多少朝代的兴亡更替?悠悠一词既指兴亡之事太多,又指时间的绵延长久,给人一种历史的沧桑、厚重之感。紧接着,作者由悠悠千古之事,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的长江,“不尽长江滚滚流”。往事往矣,历朝历代的兴亡盛衰都像长江水一样流走,有谁能长久地在历史的长河中,就随着长江水一起逝去吧,表达出千古兴亡的悠远难追!上片写景和抒怀相结合,由远景“满眼风光”写道近景“不尽长江滚滚流”,由感叹故土何在到感叹千古兴亡,情景结合,融洽、紧密。
下片全写怀古之情,“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三国时期的孙权年纪轻轻,就统率着千军万马,占据东南,战斗不息,指点江山,是何等的英雄气概。“万兜鍪”、“坐断东南”均表现出孙权的英勇、豪情和非凡的军事才能。词人为了将如此英雄豪迈之气贯穿下来,紧接着再次发问“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天下英雄谁是孙权的对手,只有曹操、刘备这样的人。最后,词人还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慨叹。“生子当如孙仲谋”实际是隐喻,隐喻的是当时社会需要像孙权那样的英雄人物。理解这一点,需要在细读文本的同时,了解该词写作的时代背景。
新批评家在文学批评并非不考虑作品的外围因素,克林斯·布鲁克斯曾经这样说过:“只要从新批评家的角度稍稍考虑一下批评问题的性质,就足以看出,这种批评在许多情况下都大大需要语言史、思想史和文学史的帮助……在所有的批评家中,他最需要运用别人进行缜密细致的研究而得到的成果。实际上,治学严谨的学者正是以这样的批评作为自己的目的,换言之,上述批评也正需要、并依赖于这些学者们出类拔萃的劳动。”辛弃疾写《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时,正值其在镇江做知府,而镇江当时成为了与金人对峙的第二道防线,国土尽失,南宋朝廷软弱无能、节节败退,只能偏安一隅,词人不胜愤慨,登上北固亭,感怀当年孙权的英勇豪情,反讽南宋朝廷的软弱无能,表达了词人的爱国之情和希望能和孙权一样领军千万而杀敌的报国情怀。
《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这首词上片写景和抒怀熔为一炉,表现出深沉的历史感。下片单写怀古之感,以豪迈的笔法极力塑造出孙权的英雄形象,表达了词人的钦羡和对当朝统治者无能的反讽。全篇三问三答,风格明快,风格豪迈,气势雄壮,意境高远,透出英雄豪情,展现了词人追求的时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