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家语》又名《孔氏家语》,或简称《家语》,是一部记录孔子及孔门弟子思想言行的著作。近代简帛文献的出土证明,其文献价值越来越为学术界所重视。宋儒重视心性之学,重视《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但与这"四书"相比,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在内容上,《孔子家语》都要高出很多。由《家语》的成书特征所决定,该书对于全面研究和准确把握早期儒学更有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该书完全可以当得上"儒学第一书"的地位。
辩政
【原文】
子貢問於孔子曰:「昔者齊君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节財.』魯君問政於夫子,子曰:『政在諭臣.』葉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悅近而遠來.』三者之問一也,而夫子應之不同,然政在異端乎?」孔子曰:「各因其事也.齊君為國,奢乎臺榭,婬于苑囿,五官伎樂,不解於時,一旦而賜人以千乘之家者三,故曰政在节財.魯君有臣三人,內比周以愚其君,外距諸侯之賓,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諭臣.夫荊之地廣而都狹,民有離心,莫安其居,故曰政在悅近而來遠.此三者所以為政殊矣.詩云:『喪亂蔑資,曾不惠我師,』此傷奢侈不節,以為亂者也;又曰:『匪其止共,惟王之邛.』此傷姦臣蔽主以為亂也;又曰:『亂離瘼矣,奚其適歸.』此傷離散以為亂者也.察此三者,政之所欲,豈同乎哉!」
孔子曰:「忠臣之諫君,有五義焉.一曰譎諫,二曰戇諫,三曰降諫,四曰直諫,五曰風諫.唯度主而行之,吾從其風諫乎.」
子曰:夫道不可不貴也.中行文子倍道失義,以亡其國,而能禮贤,以活其身,聖人轉禍為福,此謂是與.」
楚王將遊荊臺,司馬子祺諫,王怒之,令尹子西賀於殿下,諫曰:「今荊臺之觀,不可失也.」王喜固子西之背曰:「與子共樂之矣.」子西步馬十里,引轡而止,曰:「臣願言有道,王肯聽之乎?」王曰:「子其言之.」子西曰:「臣聞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祿不足以賞也;諛其君者,刑罰不足以诛也.夫子祺者,忠臣也,而臣者,諛臣也,願王賞忠而誅諛焉.」王曰:「我今聽司馬之諫,是獨能禁我耳,若後世遊之,何也?」子西曰:「禁後世易耳,大王萬歲之後,起山陵於荊臺之上,則子孫必不忍遊於父祖之墓,以為歡樂也.」王曰:「善.」乃還.孔子聞之曰:「至哉子西之諫也,入之於千里之上,抑之於百世之後者也.」
子貢聞於孔子曰:「夫子之於子產晏子,可為至矣.敢問二大夫之所為,目夫子之所以與之者.」孔子曰:「夫子產於民為惠主,於學為博物;晏子於君為忠臣,而行為恭敏.故吾皆以兄事之,而加愛敬.」
齊有一足之鸟,飛集於宮朝,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大怪之,使使聘魯,問孔子.孔子曰:「此鳥名曰商羊,水祥也.昔童兒有屈其一腳,振訊兩眉而跳且謠曰:『天將大雨,商羊鼓舞.今齊有之,其應至矣.』急告民趨治溝渠,修厕防,將有大水為災,頃之大霖雨,水溢泛諸國,傷害民人,唯齊有備,不敗.」景公曰:「聖人之言,信而徵矣.」
孔子謂宓子賤曰:「子治單父眾悅,子何施而得之也?子語丘所以為之者.」對曰:「不齊之治也,父恤其子,其子卹諸孤,而哀喪紀.」孔子曰:「善小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事者十一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悌矣;友事十一人,可以舉善矣.中節也,中人附矣,犹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贤於不齊者五人,不齊事之而稟度焉,皆教不齊之道.」孔子歎曰:「其大者,乃於此乎,有矣.昔堯舜聽天下,務求贤以自輔.夫賢者,百福之宗也,神明之主也,惜乎不齊之以所治者,小也.」
子貢為信陽宰,將行,辭於孔子.孔子曰:「勤之慎之,奉天子之時,無奪無伐,無暴無盜.」子貢曰:「賜也少而事君子,豈以盜為累哉?」孔子曰:「汝未之詳也,夫以賢代賢,是謂之夺;以不肖代賢,是謂之伐;緩令急诛,是謂之暴;取善自與,謂之盜.盜非竊財之謂也.吾聞之知為吏者,奉法以利民,不知為吏者,枉法以侵民,此怨之所由也.治官莫若平,臨財莫如廉,廉平之守,不可改也.匿人之善,斯謂蔽賢.揚人之惡,斯為小人.內不相訓,而外相謗,非親睦也.言人之善,若己有之,言人之惡,若己受之,故君子無所不慎焉.」
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入其境曰:「善哉由也,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也,忠信而寬矣.」至廷曰:「善哉由也,明察以斷矣.」子貢執溃而問曰:「夫子未見由之政,而三稱其善,其善可得聞乎?」孔子曰:「吾見其政矣.入其境,田疇盡易,草萊甚辟,溝洫深治,此其恭敬以信,故其民盡力也;入其邑,牆屋完固,樹木甚茂,此其忠信以寬,故其民不偷也;至其庭,庭甚清閒,諸下用命,此其言明察以斷,故其政不疑也.以此觀之,雖三稱其善,庸盡其美乎!」
【译文】
子贡问孔子说:“从前齐国国君向您询问如何治理国家,您说治理国家在于节省财力。鲁国国君向您询问如何治理国家,您说在于了解大臣。叶公向您询问如何治理国家,您说治理国家在于使近处的人高兴,使远处的人前来依附。三个人的问题是一样的,而您的回答却不同,然而治国有不同的方法吗?”
孔子说:“按照各国不同的情况来治理。齐国君主治理国家,建造很多楼台水榭,修筑很多园林宫殿,声色享乐,无时无刻,有时一天就赏赐三个家族各一千辆战车,所以说为政在于节财。鲁国国君有三个大臣,在朝廷内相互勾结愚弄国君,在朝廷外排斥诸侯国的宾客,遮盖他们明察的目光,所以说为政在于了解大臣。楚国国土广阔而都城狭小,民众想离开那里,不安心在此居住,所以说为政在于让近处的人高兴,让远方的人来依附。这三个国家的情况不同,所以施政方针也不同。《诗经》上说:‘国家混乱国库空,从不救济我百姓。’这是哀叹奢侈浪费不节约资财而导致国家动乱啊。又说:‘臣子不忠于职守,使国君担忧。’这是哀叹奸臣蒙蔽国君而导致国家动乱啊。又说:‘兵荒马乱心忧苦,何处才是我归宿。’这是哀叹民众四处离散而导致国家动乱啊。考察这三种情况,根据政治的需要,方法难道能相同吗?”
孔子说:“忠臣规劝君主,有五种方法:一是委婉而郑重地规劝,二是刚直地规劝,三是低声下气地规劝,四是直截痛快地规劝,五是用婉言隐语来规劝。这些方法需要揣度君主的心意来采用,我愿意采用婉言隐语的方法来规劝啊。”
孔子对宓子贱说:“你治理单父这个地方,民众很高兴。你采用什么方法而做到的呢?你告诉我都采用了什么办法。”
宓子贱回答说:“我治理的办法是,像父亲那样体恤百姓的儿子,像顾惜自己儿子那样照顾孤儿,而且以哀痛的心情办好丧事。”
孔子说:“好!这只是小节,小民就依附了,恐怕还不只这些吧。”
宓子贱说:“我像对待父亲那样事奉的有三个人,像兄长那样事奉的有五个人,像朋友那样交往的有十一个人。”
孔子说:“像父亲那样事奉这三个人,可以教民众孝道;像兄长那样事奉五个人,可以教民众敬爱兄长;像朋友那样交往十一个人,可以提倡友善。这只是中等的礼节,中等的人就会依附了,恐怕还不只这些吧。”
宓子贱说:“在单父这个地方,比我贤能的有五个人,我都尊敬地和他们交往并向他们请教,他们都教我治理之道。”
孔子感叹地说:“治理好单父的大道理就在这里了。从前尧舜治理天下,一定要访求贤人来辅助自己。那些贤人,是百福的来源,是神明的主宰啊。可惜你治理的地方太小了。”
【评析】
“子贡问”章可以看出孔子回答问题“各因其事”,具有针对性,很灵活。“五谏章”,孔子赞扬讽谏。“孔子谓宓子贱”章,讲求贤的重要。
六本
【原文】
孔子曰:「行己有六本焉,然後為君子也.立身有義矣,而孝為本;喪紀有禮矣,而哀為本;戰陣有列矣,而勇為本;治政有理矣,而農為本;居國有道矣,而嗣為本;生財有時矣,而力為本.置本不固,無務農桑;親戚不悅,無務外交;事不終始,無務多業;記聞而言,無務多說;比近不安,無務求遠.是故反本修邇,君子之道也.」
孔子曰:「良藥苦於口而利於病,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汤武以諤諤而昌,桀纣以唯唯而亡.君無爭臣,父無爭子,兄無爭弟,士無爭友,無其過者,未之有也.故曰:『君失之,臣得之.父失之,子得之.兄失之,弟得之.己失之,友得之.』是以國無危亡之兆,家無悖亂之惡,父子兄弟無失,而交友無絕也.」
孔子見齐景公,公悅焉,請置廩丘之邑以為養.孔子辭而不受.入謂弟子曰:「吾聞君子賞功受賞,今吾言於齊君,君未之有行,而賜吾邑,其不知丘亦甚矣.」於是遂行.
孔子在齊,舍於外館,景公造焉.賓主之辭既接,而左右白曰:「周使適至,言先王廟災.」景公覆問災何王之廟也.孔子曰:「此必釐王之廟.」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詩云:皇皇上天,其命不忒,天之以善,必報其德.』禍亦如之.夫釐王變文武之制,而作玄黃華麗之飾,宮室崇峻,輿馬奢侈,而弗可振也,故天殃所宜加其廟焉,以是占之為然.」公曰:「天何不殃其身,而加罰其廟也?」孔子曰:「盖以文武故也.若殃其身,則文武之嗣,無乃殄平,故當殃其廟,以彰其過.」俄頃,左右報曰:「所災者,釐王廟也.」景公驚起,再拜曰:「善哉!聖人之智,過人遠矣.」子貢三年之喪畢,見於孔子.子曰:「與之琴,使之絃,侃侃而樂,作而曰:『先王制禮,弗敢過也.』」子曰:『君子也.』子貢曰:『閔子哀未盡.』夫子曰:『君子也.』子夏哀已盡,又曰:『君子也.』二者殊情而俱曰君子,賜也或敢問之.」孔子曰:「閔子哀未忘,能斷之以禮;子夏哀已盡,能引之及禮.雖均之君子,不亦可乎.」
孔子曰:「無體之禮,敬也;無服之喪,哀也;無聲之樂,歡也.不言而信,不動而威,不施而仁.志夫鐘之音,怒而擊之則武,忧而擊之則悲,其志變者,聲亦隨之.故志誠感之,通於金石,而況人乎!」
孔子見羅雀者所得,皆黃口小雀.夫子問之曰:「大雀獨不得,何也?」羅者曰:「大雀善驚而難得,黃口贪食而易得.黃口從大雀則不得,大雀從黃口亦不得.」孔子顧謂弟子曰:「善驚以遠害,利食而忘患,自其心矣,而以所從為禍福.故君子慎其所從,以長者之慮,則有全身之階,隨小者之利,而有危亡之敗也.」
孔子讀易至於損益,喟然而嘆.子夏避席問曰:「夫子何歎焉?」孔子曰:「夫自損者必有益之,自益者必有決之,吾是以歎也.」子曰:「然則學者不可以益乎?」子曰:「非道益之謂也.道彌益而身彌損.夫學者損其自多,以虛受人,故能成其滿博哉.天道成而必變,凡持滿而能久者,未嘗有也.故曰:『自賢者,天下之善言不得聞於耳矣.』昔堯治天下之位,猶允恭以持之,克讓以接下,是以千歲而益盛,迄今而逾彰;夏桀昆吾,自滿而極,亢意而不節,斩刈黎民如草芥焉,天下討之,如诛匹夫,是以千載而惡著,迄今而不滅.觀此,如行則讓長,不疾先,如在輿遇三人則下之,遇二人則式之,調其盈虛,不令自滿,所以能久也.」子夏曰:「商請志之,而終身奉行焉.」
子路問於孔子曰:「請釋古之道,而行由之意可乎?」子曰:「不可.昔東夷之子,慕諸夏之禮,有女而寡,為內私婿.終身不嫁,嫁則不嫁矣,亦有貞節之義也.蒼梧蕤娶妻而美,讓與其兄,讓則讓矣,然非禮之讓矣.不慎其初,而悔其後,何嗟及矣.今汝欲舍古之道,行子之意,庸知子意不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乎?後雖欲悔,難哉.」
曾子耘瓜,誤斩其根.曾皙怒建大杖以擊其背,曾子仆地而不知人,久之有頃,乃蘇,欣然而起,進於曾皙曰:「嚮也參得罪於大人,大人用力教,參得無疾乎.」退而就房,援琴而歌,欲令曾皙而聞之,知其體康也.孔子聞之而怒,告門弟子曰:「參來勿內.」曾參自以為無罪,使人請於孔子.子曰:「汝不聞乎,昔瞽瞍有子曰舜,舜之事瞽瞍,欲使之未嘗不在於側,索而殺之,未嘗可得,小棰則待過,大杖則逃走,故瞽瞍不犯不父之罪,而舜不失烝烝之孝,今參事父委身以待暴怒,殪而不避,既身死而陷父於不義,其不孝孰大焉?汝非天子之民也,殺天子之民,其罪奚若?」曾參聞之曰:「參罪大矣.」遂造孔子而謝過.
荊公子行年十五而攝荊相事,孔子聞之,使人妄觀其為政焉.使者反曰:「視其朝清淨而少事,其堂上有五老焉,其廊下有二十壯士焉.」孔子曰:「合二十五人之智,以治天下,其固免矣,況荊乎?」
子夏問於孔子曰:「顏回之為人奚若?」子曰:「回之信賢於丘.」曰:「子貢之為人奚若?」子曰:「賜之敏賢於丘.」曰:「子路之為人奚若?」子曰:「由之勇賢於丘.」曰:「子張之為人奚若?」子曰:「師之莊賢於丘.」子夏避席而問曰:「然則四子何為事先生?」子曰:「居,吾語汝,夫回能信而不能反,賜能敏而不能詘,由能勇而不能怯,師能莊而不能同,兼四子者之有以易吾弗與也,此其所以事吾而弗貳也.」
孔子遊於泰山,見榮聲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帶索,瑟瑟而歌.孔子問曰:「先生所以為樂者,何也?」期對曰:「吾樂甚多,而至者三.天生萬物,唯人為貴,吾既得為人,是一樂也;男女之別,男尊女卑,故人以男為貴,吾既得為男,是二樂也;人生有不見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以行年九十五矣,是三樂也.贫者士之常,死者人之終,處常得終,當何憂哉.」孔子曰:「善哉!能自宽者也.」
孔子曰:「回有君子之道四焉,強於行義、弱於受諫、怵於待祿、慎於治身.史?有男子之道三焉,不仕而敬上、不祀而敬鬼、直己而曲人.」曾子侍曰:「參昔常聞夫子三言而未之能行也,夫子見人之一善而忘其百非,是夫子之易事也;見人之有善若己有之,是夫子之不争也;聞善必躬行之,然後導之,是夫子之能勞也.學夫子之三言而未能行,以自知終不及二子者也.」
孔子曰:「吾死之後,則商也日益,賜也日損.」曾子曰:「何謂也?」子曰:「商也好與賢己者處,賜也好說不若己者.不知其子視其父,不知其人視其友,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地視其草木.故曰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鲍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與處者焉.」
曾子從孔子之齐,齐景公以下卿之禮聘曾子,曾子固辭.將行,晏子送之曰:「吾聞之君子遺人以財不若善言,今夫蘭本三年湛之以鹿酳,既成噉之,則易之匹馬,非蘭之本性也,所以湛者美矣,願子詳其所湛者,夫君子居必擇處,遊必擇方,仕必擇君,擇君所以求仕,擇方所以修道,迁風移俗者嗜慾移性,可不慎乎.」孔子聞之曰:「晏子之言,君子哉!依贤者固不困,依富者固不穷,馬蚿斬足而復行,何也?以其輔之者眾.」孔子曰:「與富貴而下人,何人不尊;以富貴而愛人,何人不親.發言不逆,可謂知言矣;言而眾嚮之,可謂知時矣.是故以富而能富人者,欲貧不可得也.以貴而能貴人者,欲賤不可得也;以達而能達人者,欲穷不可得也.」
孔子曰:「中人之情也,有餘則侈,不足則儉,無禁則婬,無度則逸,從欲則敗.是故鞭朴之子,不從父之教,刑戮之民,不從君之令,此言疾之難忍,急之難行也.故君子不急斷,不急制,使飲食有量,衣服有節,宮室有度,畜積有數,車器有限,所以防亂之原也.夫度量不可明,是中人所有之令.」
孔子曰:「巧而好度,必攻;勇而好問,必勝;智而好謀,必成.以愚者反之,是以非其人告之弗聽.非其地,樹之弗生.得其人,如聚砂而雨之;非其人,如會聾而鼓之.夫處重擅寵,專事妒贤,愚者之情也,位高則危,任重則崩,可立而待.」
孔子曰:「舟非水不行,水入舟則沒;君非民不治,民犯上則傾.是故君子不可不嚴也,小人不可不整一也.」
齊高庭問於孔子曰:「庭不曠山,不直地,衣穰而提贄,精氣以問事君子之道,願夫子告之.」孔子曰:「貞以幹之,敬以輔之,施仁無倦,見君子則舉之,見小人則退之.去汝惡心而忠與之,效其行,修其禮,千里之外,親如兄弟.行不效,禮不修,則對門不如通矣,夫終日言,不遺己之憂,終日行不遺己之患,唯智者能之.故自修者必恐懼以除患,恭儉以避難者也.終身為善,一言則敗之,可不慎乎.」
【译文】
孔子说:“立身行事有六个根本,然后才能成为君子。立身有仁义,孝道是根本;举办丧事有礼节,哀痛是根本;交战布阵有行列,勇敢是根本;治理国家有条理,农业是根本;掌管天下有原则,选定继位人是根本;创造财富有时机,肯下力气是根本。根本不巩固,就不能很好地从事农桑;不能让亲戚高兴,就不要进行人事交往;办事不能有始有终,就不要经营多种产业;道听途说的话,就不要多说;不能让近处安定,就不要去安定远方。因此返回到事物的根本,从近处做起,是君子遵循的途径。”
孔子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商汤和周武王因为能听取进谏的直言而使国家昌盛,夏桀和商纣因为只听随声附和的话而国破身亡。国君没有直言敢谏的大臣,父亲没有直言敢谏的儿子,兄长没有直言敢劝的弟弟,士人没有直言敢劝的朋友,要想不犯错误是不可能的。所以说:‘国君有失误,臣子来补救;父亲有失误,儿子来补救;哥哥有失误,弟弟来补救;自己有失误,朋友来补救。’这样,国家就没有灭亡的危险,家庭就没有悖逆的坏事,父子兄弟之间不会失和,朋友也不会断绝来往。”
孔子在齐国,住在旅馆里,齐景公到旅馆来看他。宾主刚互致问候,景公身边的人就报告说:“周国的使者刚到,说先王的宗庙遭了火灾。”景公追问:“哪个君王的庙被烧了?”孔子说:“这一定是釐王的庙。”景公问:“怎么知道的呢?”
孔子说:“《诗经》说:‘伟大的上天啊,它所给予的不会有差错。上天降下的好事,一定回报给有美德的人,灾祸也是如此。釐王改变了文王和武王的制度,而且制作色彩华丽的装饰,宫室高耸,车马奢侈,而无可救药。所以上天把灾祸降在他的庙上。我以此作了这样的推测。”
景公说:“上天为什么不降祸到他的身上,而要惩罚他的宗庙呢?”
孔子说:“大概是因为文王和武王的缘故吧。如果降到他身上,文王和武王的后代不是灭绝了吗?所以降灾到他的庙上来彰显他的过错。”
一小会儿,有人报告:“受灾的是釐王的庙。”
景公吃惊地站起来,再次向孔子行礼说:“好啊!圣人的智慧,超过一般人太多了。”
【评析】
这篇也是由诸多篇章组成,选择其要者介绍。“行己有六本”章,指立身、丧纪、战阵、治政、居国、生财六个方面都要立本。“良药苦于口而利于病,忠言逆于耳而利于行”,是流传甚广的两句话。本章也是讲谏诤的。“孔子在齐”章,孔子根据“天之以善,必报其德,祸亦如之”的格言,推断出周釐王庙的火灾。事情虽属巧合,对奢侈者也有警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