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06年,34岁的白居易任今西安周至县县尉。官不大,但尚年轻的诗魔心情想来是不错的,因为在这段时间他写下了不少诗作。一日,他与两位好友同游仙游寺,寺庙正好在马嵬驿附近,于是才子们便谈起了唐玄宗和杨玉环的旧事。聊得尽兴,两位好友便让白居易赋诗一首,把这段传奇之恋写进诗里。感谢这二位的建议,诗坛的千古绝唱《长恨歌》问世。
《长恨歌》凡840个字,洋洋洒洒,让我们见识了白居易的笔力,也感受到了唐诗的魅力。其诗金句颇多,大家看以下这些千古名句,哪一句都非一般文人所能敌: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么牛的诗作,按我们普通人的想法,应该接受文人墨客的一致膜拜。但事实上,至此诗问世1200多年来,关于它的质疑就几乎没有停止过。后世的这些文人们,到底在质疑什么?是否都有道理?本期我们就来说一说这件事。
一:南宋文人张戒批《长恨歌》浅陋得很
张戒是南宋文人,自己写的诗词水平一般,几乎没什么名作,但其写所著的《岁寒堂诗话》却很牛。此书不仅是南宋诗评中最有影响力的一部,哪怕放在诗史上也很重要,后来它被收录进《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中。在这本书里,张戒这样评价《长恨歌》: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此等语,乃乐天自以为得意处,然而亦浅陋甚。
张戒说的“不重生男重生女”这一句,正是《长恨歌》中的名句,“乐天”说的就是白居易。白居易是否因此得意咱们不得而知,但说写得直白就是浅陋则实在没什么道理。了解白居易诗风的朋友应该知道,诗魔的作品最大的特点就是够直白。
唐宣宗李忱曾亲自给白居易写过悼诗,诗中提到:“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这14个字说明正是因为通俗易懂,所以白居易的诗作在当时很风靡,童子都能理解《长恨歌》。据说为了达到这种效果,白居易写完诗后,经常念给没什么文化的老妇听,对方若是听不懂,他便改到她能听懂为止。人家刻意追的简洁易懂,到了张戒眼里,却成了浅陋, 个人认为没有任何道理。
二:南宋文人周紫芝批《长恨歌》写得俗
周紫芝,号竹坡居士,南宋知名文学家,其所作的《竹坡诗话》颇有名气,他在此文中这样说《长恨歌》:
白乐天《长恨歌》云:‘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人皆喜其工,而不知其气韵之近俗也。
周紫芝指出的这两句诗,是《长恨歌》中描写杨玉环外貌的名句,他认为写得俗气。其实我们仔细看这两句诗,用梨花带雨比作佳人落泪,这么美的诗句,怎么也跟俗气不沾边。周紫芝这样说,很显然是受了宋诗重理轻文采之风的影响。宋人写诗,跟唐人完全不同,他们一向注重写理趣,很少有像白居易这样诗意化的写作方式。周紫芝以宋诗的标准,评价唐诗,一样并不高明。
三:清代大诗人袁枚认为《长恨歌》有一句不对,应该改3个字
袁枚是清代著名的诗人,与纪晓岚并称为“南袁北纪”,其经典诗作《所见》还入选了语文课本。袁枚平生有一本著名的诗歌理论专著《随园诗话》,在这本书中袁枚指出了《长恨歌》有一句写得不对。
《长恨歌》中有一句是这样写的: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但事实上唐玄宗在奔蜀途中,是根本不用经过峨嵋山,所以这一句写得确实不准确。因此袁枚认为,这里应该改两个字,把“峨眉”改成“剑门”,没经过峨眉山但经过了剑门山,他认为这样才合理。
袁枚指出的这个问题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前人的诗作显然不是说改就改的。而且我们完全可以把“峨眉山”当成一个指代,泛指蜀山,目前多数教科书都是这样注明的。
继袁枚质疑峨眉山之误后,后世很多文人便陆续指出了《长恨歌》中多处与历史不相符的地方。比如诗中说杨玉环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但事实上在与唐玄宗相恋之前,她曾嫁给寿王李瑁为妃。就算刻意忽略这段上不了台面的事,杨玉环未出阁之前也很有名气,不存在“人未识”的情况。
再比如有人指出诗中“孤灯挑尽未成眠”一句也写得有问题,唐玄宗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侍从,怎么可能需要自己挑灯芯。如果袁枚指出的“峨眉山”还算说得过去,那这“挑灯”的问题,则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一类质疑,其实说的无非就是《长恨歌》写得和历史不相符。但这些大文人似乎忘记了,这是一首唐诗,是一种文学艺术,并非是史书。以咱们现代人的说法就是:艺术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硬要在一首诗里,找历史真相,显然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小结:以上3点,只是《长恨歌》问世1200多年来,受到的诸多质疑中的一小部分。个人觉得,前两点完全没有道理,最后袁枚的意见则颇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味。当然,品诗词本就是1000个人心里有1000个哈姆雷特,本期笔者只是把这些质疑列出来,让大家自己去评判。品诗词就像品一杯美酒,不赞同可以,但咱们不能不允许他人表达别人的看法。对以上这3位文人的看法,笔者不赞同,但却佩服他们敢表达观点。对这些质疑,大家怎么看?欢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