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禅山亦谓之华(huá)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zhǒng)也。
1、亦谓之华山:谓褒禅山又叫华山;山在今安徽含山县北; 2、浮图:梵(fàn)语音译,对佛或佛教徒的称呼,此指僧人;慧褒:唐代在此主持寺院的僧人;始舍于其址:开始在这里筑舍; 3、卒:最后; 4、庐冢:古时为了表示孝顺父母或尊敬师长,在他们死后的服丧期,为守护坟墓而盖的屋舍。
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huá)山洞者,以其乃华(huá)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pū)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huā)”如“华(huá)实”之“华”者,盖音谬也。
1、华山之阳:谓山洞位于华山南麓;山南水北称阳; 2、仆道:谓碑倒在路上; 3、其文漫灭:指碑上的文字因多年风雨侵蚀而模糊不清; 4、华:古“花”字,句中第一个“华"(huā)即“花”字,与后面“华((huá)实”之“华”的读音不同,故谓“音谬”,即字音读错了。
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yǎo)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hào)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
1、侧出:指洞泉从一旁涌出; 2、记游者:在洞壁上题字留念的人; 3、窈然:幽深貌; 4、好游者:谓喜于寻幽探险的人;不能穷:没能到达尽头; 5、四人:即文章结尾所谓的两位友人和两个弟弟;拥火以入:手中拿着火把进入深处; 6、怠:懈怠,指懒于深入; 7、火且尽:意谓再不走出去,火把就要烧完了。
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jiù)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乎游之乐也。
1、盖:表猜测的发语词,大概;尚不能十一:意谓与喜于游览探险的人相比,还不到他们游程的十分之一; 2、记:指题词记游的文字; 3、其至又加少:意谓那前面深处,到达的游人就更加少了; 4、方是时:当这时; 5、既其出:已经走出洞口;其:这里属助词,无义; 6、或:有的人;咎其欲出者:责怪那提出要出洞的人; 7、极:尽;这句意谓未能尽情享受到游览胜境的乐趣。
于是予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1、叹:感慨; 2、观于天地:对于天地的观察; 3、有得:谓心中有体会和收获; 4、求思:探求思考;无不在:谓研究的领域宽广; 5、夷以近:平坦而路程又近;以:犹“而”; 6、瑰怪:壮丽;非常之观:不寻常的奇观最象; 7、罕至:能到达的游人很少。
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xiàng)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予之所得也!
1、不随以止:不跟着他人而停止前进; 2、幽暗昏惑:谓幽深昏暗、迷乱莫辨; 3、无物以相之:没有外物用来相辅助;相:辅助、扶持的意思; 4、然力足以至焉:然而力量足够用以到达那里,按这句下面省略了“而不能至”的短语;讥:指他人的讥笑;悔:指自己的后悔; 5、孰:谁; 6、此予之所得:这就是我游华山洞所获得的宝贵启示。
余于仆碑,又有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shēng)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1、谬其传而莫能名: 错误地流传而一直不能说出其真相; 2、何可胜道:哪能说得尽;胜:尽; 3、深思而慎取:深入地思考,慎重地选取;此所...也:这就是...的原因。
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fǔ),余弟安国平父(fǔ)、安上纯父(fǔ)。
1、四人者:谓同游的四人;他们是:庐陵的萧君圭,字君玉;长乐(今福建长乐县)的王回,字深父;我的弟弟安国字平父、安上字纯父。
《游褒禅山记》全文:
褒禅山亦谓之华(huá)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zhǒng)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huá)山洞者,以其乃华(huá)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pū)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huā)”如“华(huá)实”之“华”者,盖音谬也。
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yǎo)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hào)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jiù)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乎游之乐也。
于是予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xiàng)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予之所得也!
余于仆碑,又有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shēng)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fǔ),余弟安国平父(fǔ)、安上纯父(fǔ)。
清 林云铭《古文析义》评:
凡记游,必叙山川之胜与夫闻见之奇,且得尽其所游之乐,此常调也。此但点出山洞名,随以不尽游为慨。若遇此便止,有何意味?精彩处全在古人观物有得上,发出一段大议论,即把上文所以不得尽游重叙一番,惟尽吾志以赴之,若果不能至,则与力可至而不至者异矣。譬之学者,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即是有得处。末以山名误字推及古书,作无穷之感。俱在学问上立论,寓意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