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菩萨蛮》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

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

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

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简注：

人胜，古代妇女在人日（正月初七）所佩戴的头饰，用剪彩或金箔制成。也叫花胜或彩胜。晓漏，古无钟表，以滴漏（又称漏壶）计时。牛斗，星宿名，即牛宿，斗宿。这里泛指天空。

散绎：

归鸿鸣声已逝，碧云飘浮空中。

窗外洒落白雪，炉内青烟浮动。

烛光下，凤凰钗儿亮闪闪，

钗头上，绢花彩胜光灿灿。

清晨号角响，似催滴漏淌。

天上牛斗移，曙色现东方。

一意去看花，花间寻春意。

西风飒飒吹，依旧留寒气。

品读：

据词中所写的乡思推断，此词可能写作于南渡以后的最初几年。彼时李清照从中原流落江南，曾住过建康（今江苏南京）和临安（今浙江杭州）。

上片起二句寓有漂零异地之感。听归鸿而思故里，望碧云而起乡愁，几乎是唐宋词中的一条共同规律。冯延巳《酒泉子》，柳永《夜半乐》，李清照《声声慢》《永遇乐》等诸词，均有类似语句。归鸿二句，一写外景，天空广袤无垠；一写内景，室内静谧岑寂，以声音和色彩渲染凄清冷落的环境气氛。嘹亮的雁声消失了，空中只剩残云，窗外飘雪纷纷，室内香烟直上，似乎空气都完全静止了。

三四两句，写到人物了。我们并未看到词人愁苦的面容，而只看到她头戴凤钗和花胜在烛光下金灿灿，亮晶晶。而词人的一腔哀怨，却通过它们传递出来。从小小凤钗和彩胜上透露心灵的信息，这是词人的高妙之处。

下片角声二句，写军营中的号角声传来，似乎是这声音把晓色催来，通过客观事物的色彩，声音和动态，表现主人公通宵不寐的神态，传达出客居外地的惆怅情怀。

结尾二句欲吐还吞，一波三折，含蓄婉转。此刻已到了白天，报春的梅花想是开放了。词人不禁产生一股游兴。但此念方生，即已缩回。“看花难哪，还是不去吧。”因为时在早春，西风还留有余威，外出看花，仍受到料峭春寒的威胁。

既想赏花，又怕春寒。这种曲折的笔法，所表现的情感是弯弯曲曲，吞吞吐吐，体现了婉约词的特有情致。

此词给人最突出的印象是淡永。宋张端义《贵耳集》谓易安词“皆以寻常语度入音律，炼句精巧则易，平淡入调者难。”构成淡永的因素大约有三：

一是格调轻灵而感情深挚；

二是语言浅淡而意味隽永；

三是细节描写丰富而逼真。

附图八幅，李清照词意：

归鸿声里残云碧，角声催漏曙色回，

不畏春寒赏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