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芃

上个周末，除了洪灾，就是被两个演出刷屏。先是陈奕迅的日出日落演唱会，六点天还没太亮，Eason就在朦朦胧胧的维港边开唱，傍晚继续。回看了几个片段后还是最被《夕阳无限好》打动，他唱道：“偷走的青春一天天变老/只可追忆到，想追追不到/夕阳无限好，天色已黄昏/本想去凭爱，去换最灿烂一生/想不到长吻，带来更永恒伤感。”

另一个是B站的毕业演唱会，是《夕阳无限好》的反面的美好，眼神里都是活力与期待，手里握着大把的可能性。当毕业生们看到老狼、朴树、李宇春这些成名已久的歌手，身上仍透着清澈的少年气站在舞台上时，的确可以从他们的音乐中获取能量。

听了B站的演唱会后，觉得这已是一份完整的毕业歌单，契合了各种毕业的情绪。在这里还是想提供另一份歌单，10首，三个关键词：青春、告别、前路，这仨词听多了都觉得矫情，可谁的20岁不矫情？未能避免其中有一首与B站演唱会重合。

青 春

《有的是青春，没的是时间》

旺福

先来一首非常欢乐的。我心情糟糕时很喜欢听旺福，旺福的音乐直接跳过了“治愈”的环节，让你原地快乐，不快乐都难。

《有的是青春，没的是时间》也是这样，2013年发表在《旺得福》专辑。这首乍听起来欢乐，其实嗨丧嗨丧的，特别适合毕业时矛盾的心情——觉得自己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却眼瞅着就要迈入下一个重要阶段，大多是要面对社会，不得不收起残存的那点儿理想主义。但小民的词里仍倔强地写道：“我想要当自由的配角，也不要变成没有灵魂、被人控制的那种主角”。

旺福到底多有感染力？他们有一首歌叫《我要活上去》，收录在《旺福爱你》这张专辑里。有一回演唱会唱这首，姚小民先是介绍创作背景——听闻友人的哥哥轻生的消息后写的。之后，他们带着台下的乐迷一起大声喊“死路只有一条，活路有千千万万条！”希望大家别再逆境中放弃希望。听起来这场面有点奇怪，但在那一刻，这句话产生了“I have a dream”一般的化学效应。

《青春》

王梵瑞

出自我大学时爱听的一张专辑，就叫《青春》。我是2006年上大学的，还是艺术院校，那会儿学校里没人（明面上）听流行，听重金属的独占鄙视链顶端，其他风格都在下面。那时这张专辑刚发行没多久，一个站在音乐风格鄙视链顶端的朋友给我推荐了这张专辑，我说你受什么刺激了，竟给我推荐如此一张半民谣半流行？他就说，你听。

我是被《青春》这首歌里“拼死坚持”四个字彻底击中的。王梵瑞是西安人，总觉得他唱这四个字是有点陕北口音的，浓重的鼻音里带着青春时不顾一切的拙劲。

都是叹青春逝去，旺福天真而轻盈，却总觉有点20岁时望着天空的无病呻吟感，王梵瑞写青春，好似撞到南墙吃了苦头却仍坚韧。这两种感觉，都特别青春，随着时间流逝，也会越来越珍贵。

《The Sound of Silence》

Paul Simon & Art Garfunkel

列“毕业歌单”，逃不过这首《寂静之声》——1967年电影《毕业生》的主题曲，电影讲的是男主角毕业之后一段迷茫的爱情故事，正应了“迷惘的一代”面对未来的种种不知所措。

Paul Simon写下这首歌，也处处是迷茫，但他写得很诗意，有一句写：“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People writing songs that voices never share.” Paul Simon讨厌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他害怕繁华之下的“寂静之声”更让人心变得凉薄。90年代他与迪伦又在演唱会上唱这首歌，是另种沧桑的滋味。

告 别

《不要告别》

高旗&超载

今年是一个糟糕的毕业年，艰难无比，我记得之前在外媒上看到一个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美国大学生说：“Everything is changing. I'm just trying to keep my head above water.”比起上岸，抬头看看水面的风景似乎更重要。一边感伤一边疯狂，一边追忆一边憧憬，无论多艰难，毕业都是如此，总得告别。

1998年面世的《中国火3》，照着前两把火差了点意思，可现在看来就有人说是中国摇滚的最后一把火，再往后更没了。上学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迷高旗，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个江湖传说，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了。《不要告别》算是个情歌，什么时候听都不为过，毕业时听倒会多加一层感伤。

看到以前有一个采访问高旗：“年轻的时候，我是说20多岁那会儿，会刻意地打扮自己装酷吗？”

答：“会！那必须会！那会儿我们哥儿几个，一见面看见对方穿了啥新鲜好看的就互相问价钱！‘诶你这裤子多钱？二十？哎！我买亏了！’这种。”

《入海》

毛不易

想来想去，觉得现在的大学生多多少少都会听毛不易，他们是在读书的时候看着毛不易选秀出来的，到现在不过三年的时间。读书时听的歌、熟的人，多半都会记得长久。

《入海》是毛不易和B站合作的专门献给毕业生的一首歌。听起来的很像毛毛自己写的词曲，尤其是后面几句“海洋会回答江湖/江湖会回答河流/河流会回答浪潮/一起跃入人海/做一朵奔涌的浪花”，但不是。如果是他自己的词曲，会写得更具体更细节，他可能会把江湖到底问了海洋什么问题、海洋是怎么回答的写出来，就像《无问》里那样。

毛不易挺多歌都是适合毕业季，像是《盛夏》《二零三》，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毕业没几年，这些歌都是在校园和社会之间的边界上写的，朴实、真实又温暖，能让人共情。他刚出道一年的时候我采访过他，他说毕业做实习护士的那一年，是原创音乐高产的一年，“当护士挺累的，三班倒。又是快要毕业面对社会的时候，就会对未来很迷茫。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从事什么工作，就会把自己心里向往的那些理想化的生活状态写到歌里。”

《Good Riddance》

Green Day

很朋克的Green Day难得出一首柔和的曲目，收录在1997年的《Nimrod》专辑中。其实歌1990年就写好了，但总是觉得跟专辑的风格不搭调，一拖再拖，直到1997年放进新专辑中，贝斯手Mike Dirnt说：“这首歌的发行是我们做过的最‘朋克’的事情了。”

歌词是主唱Billie Joe写的，他说之所以写下这首歌曲，是因为那时和女友分手，他想试着去厘清这当中的感受，这首歌算作是一种对过往的告别，但不想把它写得太过苦涩。歌词写得既适合失恋也适合毕业，大致就是说站在转折点上，去哪儿不可预测，但怎么走都没错，“我希望你一生都好好的。”

今年2月，《摩登家庭》全剧杀青时，演了十季的演员们一同唱起了这首《Good Riddance》，泪目。他们也毕业了。

前 路

《放心去飞》

小虎队

1991年12月15日，陈志朋将入伍服兵役，小虎队第一次面临解散。在这样的背景下，小虎队发行了他们的最后一首单曲《放心去飞》。

早些年间，台湾的中小学毕业时都要唱小虎队的《骊歌》，这首的歌词基本上是李叔同《骊歌》（《送别》）的白话版——“南风又轻轻的吹送，相聚的光阴匆匆，亲爱的朋友请不要难过，离别以后要彼此珍重。绽放最绚烂的笑容，给明天更美的梦，亲爱的朋友请握一握手，从今以后要各奔西东。”字字句句都是毕业催泪弹。

《放心去飞》用了《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MV拍了很多三人读歌迷来信的画面，到最后都哭得厉害。跟《骊歌》相比，《放心去飞》更像是寄语，嘱托友人要勇敢去追梦，而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一直都在。现在的歌词不太会再写得这么直白，直言思念与爱变得越来越奢侈。

《继续-给十五岁的自己》

刘若英

这首是给自己的寄语。原版是日本女歌手Angela Aki的《信，写给十五岁的自己》，30岁生日时，她翻出来一封信，是自己15岁时写给30岁的，看完之后便写下了这首歌回给15岁的自己，同样是书信的口吻。如果有空，可以尝试着也给自己的15岁写一封信。

《Colourful Days》

朴树

总还是要加上一首朴师傅的作品，才觉得毕业歌单完整。很多都合适，我挑了这首《Colourful Days》，其实是当年丰田的广告歌，歌词也很少，总在重复的两个词 imagination和passion，想象力与激情，好像有这两个法宝在手，未来就不会活成行尸走肉了。

可是，对生活热情、对未来充满希望这类寄语说来轻松，做到却很难。想起库切小说《青春》里的主人公，他就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生性缺乏热情和冲劲，他“佛系”得很，平平无奇地得过且过，黯淡、消沉、寂寞。“他将坐在一个角落里，紧张，弓肩缩背，像丢勒的蚀刻画中那个穿长袍的男人，耐心地等待他在抵御这段时期的结束。”这看起来是个不像年轻人的年轻人。

我是觉得，所谓“colourful”，不是红黄蓝清晰地挂在天边，也不是总能如夏花般绚烂，灰色、黑色、乱七八糟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就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这才是常态。好画家的调色板永远是“脏”的。

《匆匆》

胡德夫

最后一首是淡然的、不疾不徐的《匆匆》。

初看春花红 转眼已成冬 匆匆匆匆

一年容易又到头 韶光逝去无影纵

人生本有尽 宇宙永无穷 匆匆匆匆

种树为后人乘凉 要学我们老祖宗

人生呵就像一条路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匆匆匆匆

我们都是赶路人 珍惜光阴莫放松 匆匆匆匆

莫等到了尽头 枉叹此行成空

人生呵就像一条路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匆匆匆匆

人生呵就像一条路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匆匆匆匆 匆匆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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