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蒋勖
旅行是为了遇见不一样的人,看到不一样的景。
还是长居家乡的时候,我年幼无知,自以为这便是我以后要生活的世界了,但这很蠢,即使是我也无法掌握自己全部的命运,我不得不离开。但在那时,离开那有着一栋房,一个小院,一棵老树,几块田,几户邻居,几个亲人的故乡,着实令我悲伤而无法呼吸。离开时,仿佛树也在哭,风也在哭,云也在哭……
没有人逃得过悲伤,就像花终会凋零,人终会老去。
后来我应亲戚邀请去了鼓浪屿,在海边,在沙滩上,在岸边突起的巨大峭石上,看着那滚滚巨浪从地平线袭来,一层层,带着轰鸣、带着欣喜,像一个奔跑向海岸线的孩子,浪花飞溅,溅得我满身湿透,却温柔得又似那亲密的小狗,轻轻地慢慢地舔着我的双腿,可爱得让人怜爱,低身去触碰它的起伏柔滑的皮毛,它“汪汪”吠叫,带着水汽。
鼓浪屿的海,在最早的清晨,展现出它赤裸的、毫无遮掩的肌肤,条条水痕纵横交错在柔软的细沙上,几只小螃蟹突地从沙子里冒出头,摆了摆还很稚嫩的双钳,排着队向海岸线迈进;有种我不认识的水生动物,从水滩里张开了“大口”,又渐渐沉没在细沙间的水流里,仅留下一个又一个即将被水冲刷而消失的沙坑。清晨的光显得淡而朦胧,渲染这片地域金光闪烁,坑坑洼洼里都有生命的存在,每条由水流组成的如迟暮老人皱纹一样的痕迹,都像树的枝干密布这片暂时出现的地带,水汽开腾,涓涓细流在细沙上清扫着行人留下的足迹,等到了某个时间,浪潮会回来的,带着苏醒后的慵懒与妩媚。
我遇见这个美丽,遇见了自然偶然显露的柔美,就已折服惊呼:天啊,见不得见不得,咱这一小人物咋如此有幸呢?
海陵岛的海却又是另一番面貌,他无时无刻不向游人展示出健硕的肌肉,他总是在咆哮,在呐喊,他是巨轮的水手,与天斗、与人斗、与己斗,何乐无穷?
海,它变幻多端,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他又是指挥家,主宰着海乐队的节奏与旋律。
它是美的。
今年暑假我去了四川,在去若尔盖大草原上“撞见”了黄河九曲第一湾,随着自动扶梯上到了海拔高达5000多米的山峰,就又忍不住惊叹这来对了地方了!你看那水多清澈哪,那河道多弯哪,还正是夕阳下落的时候,湖面上粼粼波光,唉呀妈呀,可真漂亮哪!黄河弯弯曲曲的消失在那头的地平线,那远处模糊不清的山,和草原都成它的陪衬。它背着夕阳,披着耀眼的金甲,无声沉默地流淌远方。云也被染成金色,离这边最近的河滩长着丛丛野草,里面夹杂着白色的毛绒绒的蒲公英,随风轻晃——这是女孩洁白无暇的短裙,也是静默微笑的她的白色诺言。芳草萋萋,枝枝叶叶丝丝缕缕都是长情短情。
离开时,夕阳已经要亲吻大地,如火般艳丽的晚霞,笼罩在一排排建筑上,金色的图腾柱在闪闪发光,几只苍鹰盘旋长空,等候落日仪式。我看见晚霞过尽后的天空又展出清澄湛蓝,仿若一位平日里待人委婉的邻家少女不经意间向你、向我展示她的俏皮可爱与叛逆,美丽动人心扉,触动内心渴望保护她的那抹柔软。
夕阳终究落下,晚霞逝去,鹰归草原,图腾失去光泽,黑夜笼罩草原,世界安静了,没有了灿烂,没有了追崇的信仰,甚至没有了草原该有的璀璨夜空。我来了,一切如旧,我走了,也没有什么东西会随我而去。
我遇见这幅自然的图画,想要融入,但可惜我这哒哒的马蹄声也只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我还是一无所有。
从自然风光里走出,我回到城市,就像回到满是淤泥的池塘。自以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但每一只象龟都不会在乎人类送来的食物与配偶,它的本能,它的意志说它只想回到一个温暖的沙坑自在地打滚。
所以我回家了,万事归初。
我在每天清晨看着东方天空亮出鱼白色的肥大的肚子,然后再升起太阳,万物亮堂起来;也常在每天十点多的夜晚看着倩影在操场上奔跑,看着兄弟在篮球场上苦练球技,偶尔月光穿透了灯光,萧瑟冷清却温和如水,所以抬头,看见刚刚的月亮又露出微笑,一不小心被云遮住,带上面纱——可她还在笑嘞!笑得像个疯癫的傻孩子。
雨天,城市剧场拉上了雨的帘幕;阴天,又打开了平日里难得的空调;而晴天,特别是冬天的晴天,那可真下了血本,全城都自动供暖。那些看戏的,演戏的,导戏的都会忘了现在,忘了在剧场里,忘了自己还存在。
我遇见了这样平凡简单的城市,很欢喜。
其实每一次出发都是为了更好地遇见,遇见美好的“图卷”,遇见别处的信仰,遇见自己倾心的人,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寻找着,渴望遇见。
但无论多少次我从别人的世界路过,路过多少遍,多少次驻足回顾,多少次孤独惆怅,最后都在飘散在风中,最后都得离开。
为了遇见更好的你,所以旅行;为了遇见更简单的自己,所以回来,等到累了,惓了,就在这停下来,在家里,细数过往,细数美好。
其实我生活在自认为最美丽的地方,简单平凡,淡然平静,便足以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