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一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让无数人怦然心动，这是古代士大夫追求的“小资”生活，自此“围炉夜话”似乎成了文人专利。然而古代耕读之家，冬日寒夜，父子兄弟何尝不围炉而坐，欢颜相谈。如果说文人的围炉夜话是风雅，那么农家的围炉夜话则是生活。一家人炉边相偎，不谈风月，不话战争，不说狐仙鬼怪、奇闻异趣，说的都是做人的道理，处世的方法，办事的技巧，兴家的途径。

《围炉夜话》就是这样一本农家家常之书，只言片语，天南地北，采珠拾贝，集句成册。虽言语随性，道理却不简单。

道德修养是立身，守成持家是立业，交际往来便是处世。古人日常交往最多的是乡党邻里，《围炉夜话》这本书便立足乡里谈处世，教育子弟正己宽人，慎言藏拙。它谈及如何处事，如何面对富贵和贫困，如何教育子弟，洋洋大观，几乎涵盖家庭日常各个方面。行文骈散兼具，平易晓畅，确如长者絮语，如尊者告诫，读来或令人肃然起敬，或令人豁然开朗，或令人凛然有节，或令人昂然奋进，或令人欣然相悦。后人将《围炉夜话》与《小窗幽记》《菜根谭》并称“处世三大奇书”，不无道理。

“小品雅集”《围炉夜话》，岳麓书社出版

1

教子弟于幼时，便当有正大光明气象；检身心于平日，不可无忧勤惕厉工夫。

【翻译】

教育后辈要从幼时开始，应当使他们具有心怀坦荡、言行正派的态度；检视品行要从平时做起，不能没有忧虑、勤劳、警惕、砥砺的工夫。

2

与朋友交游，须将他好处留心学来，方能受益；对圣贤言语，必要我平时照样行去，才算读书。

【翻译】

和朋友进行交往，一定要把他的优点用心学去，这样才能得到交际的好处；对待圣贤的言论教导，一定要自己在平时照样去做，这样才算读到书中的真谛。

3

读书无论资性高低，但能勤学好问，凡事思一个所以然，自有义理贯通之日；立身不嫌家世贫贱，但能忠厚老成，所行无一毫苟且处，便为乡党仰望之人。

【翻译】

读书不论天资高还是低，只要能勤奋学习、爱好探究，所有的事情都要思考来龙去脉，自然有明白道理的时候；处世不嫌弃家庭出身贫穷低贱，只要忠诚厚道、成熟稳重，所做的事情没有一点敷衍马虎，就能成为乡亲崇敬的人。

4

心能辨是非，处事方能决断；人不忘廉耻，立身自不卑污。

【翻译】

内心能分辨事物的是非对错，办事才能做出正确决定；人不忘记廉操耻辱，行为自然不会卑鄙污浊。

5

大丈夫处事，论是非，不论祸福；士君子立言，贵平正，尤贵精详。

【翻译】

大丈夫处理事情，考虑是非对错，不注重灾祸福分；士君子提出主张，应该公平正直，尤其重视精细周详。

6

贫贱非辱，贫贱而谄求于人者为辱；富贵非荣，富贵而利济于世者为荣。讲大经纶，只是实实落落；有真学问，决不怪怪奇奇。

【翻译】

贫穷卑贱不是屈辱，因贫穷卑贱阿谀恳求别人才是屈辱；富足尊贵不是荣耀，富足尊贵能救济世人才是荣耀。谈论经世治国的道理，不过是切合实际；有真才实学的人，绝不会怪诞不经。

7

无论作何等人，总不可有势利气；无论习何等业，总不可有粗浮心。

【翻译】

无论做什么样的人，都不应该有趋炎附势的习气；无论从事什么样的事业，都不能够有草率浮躁之心。

8 误用聪明，何若一生守拙；滥交朋友，不如终日读书。

【翻译】

不合时宜地运用聪明，不如一辈子淳朴笨拙；不加选择地交往朋友，不如整天读书学习。

9 看书须放开眼孔，做人要立定脚跟。

【翻译】

读书要有开阔的眼界，做人要有踏实的立场。

10

观朱霞悟其明丽，观白云悟其卷舒，观山岳悟其灵奇，观河海悟其浩瀚，则俯仰间皆文章也；对绿竹得其虚心，对黄华得其晚节，对松柏得其本性，对芝兰得其幽芳，则游览处皆师友也。

【翻译】

观赏红色的霞光能够领悟到明净的美丽，观赏白色的云朵能够领悟到卷曲的舒展，观赏高大的山峰能够领悟到灵秀的奇异，观赏大河和沧海能够领悟到浩大的水势，所以低头昂首之间都可以了解奥秘和学问；面对绿竹能够领会到谦虚的品质，面对秋菊能够领会到晚年的节操，面对松柏能够领会到固有的天性，面对白芷和兰花能够领会到高洁的德行，所以游览的地方都是老师和朋友。

11

不镜于水，而镜于人，则吉凶可鉴也；不蹶于山，而蹶于垤（dié），则细微宜防也。

【翻译】

不用水当镜子，而用人当镜子，那么就可以观察出事情的吉利和凶险；没有被高山绊倒，却被小土堆绊倒，那么应该防范细小隐微的祸端。

12

知往日所行之非，则学日进矣；见世人可取者多，则德日进矣。

【翻译】

知道过去行为的错误之处，那么学习每天都能进步；看见世人值得学习的地方很多，那么道德每天都能进步。

13 和平处事，勿矫俗以为高；正直居心，勿设机以为智。

【翻译】

用温和平静的心态处理事情，不要把违俗立异当作高明；以刚正坦率的品德充实内心，不要把使用心机当作智慧。

14

纵容子孙偷安，其后必至耽酒色而败门庭；专教子孙谋利，其后必至争资财而伤骨肉。

【翻译】

放纵容忍子孙后代贪图眼前的享乐，后面一定会发展到因沉溺于酒色而导致家门败落；专门教育子孙后代谋取眼前的利益，后面一定会发展到为争夺财产而伤害骨肉。

15

一室闲居，必常怀振卓心，才有生气；同人聚处，须多说切直话，方见古风。

【翻译】

悠闲独处，一定要常怀振奋向上的心，才能激发生机和活力；与人相处，必须要多说恳切率直的话，才能显示淳古的风尚。

本文翻译出自岳麓书社“小品雅集”《围炉夜话》，该书注译、赏析者郭瑞祥。

“小品雅集”《围炉夜话》

《围炉夜话》，儒家通俗读物，是明清时期著名文学品评著作，对于当时以及以前的文坛掌故，人、事、文章等分段作评价议论。作者虚拟了一个冬日拥着火炉，至交好友畅谈文艺的情境，使本书语言亲切、自然、易读，并由于其独到见解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围炉夜话》分为221则，以“安身立业”为总话题，分别从道德、修身、读书、安贫乐道、教子、忠孝、勤俭等十个方面，揭示了“立德、立功、立言”皆以 “立业”为本的深刻含义，与《菜根谭》《小窗幽记》并称“处世三大奇书”。

本次采取原文+注释+翻译+赏析的形式整理出版。对生僻字词、历史典故注释，并用通俗清新之白话进行全文翻译。为更好阐释书中思想，本次还对原文做了赏析，以深入浅出的文笔对经典进行阐发及拓展。

“小品雅集”（第二辑）

“小品雅集”丛书，文字简炼明隽，让人含咀无穷。它亦骈亦散，融经铸史，兼采雅俗。提炼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堪为当代中国人修身齐家处世的必备之书。该套书由名家精心挑选，集众多专家之力，以全注全译的形式，充分展现中国人的传统生活美学与文化品格。

第一辑共6种：《浮生六记》《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了凡四训》《菜根谭》《影梅庵忆语》。

第二辑共4种：《随园食单》《小窗幽记》《围炉夜话》《闲情偶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