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物诗,是诗歌中的一类,主要是托物言志。
咏物诗中所“咏”之物往往是作者的自况、自喻,诗人会在对“物”的描摹中,抒发出自己的人生态度,流露出自己的生活情趣。
古人的咏物诗有许多,“蝉”便是经常被写进诗歌中的一种。
蝉,又被称为知了,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昆虫,然而它们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
蝉的幼虫一般要在地下生活2到3年,乃至5到6年,最甚者17年才孵化一次。在黑暗中经过长久的蛰伏与等待,它们才终于有了在阳光下恣意歌呼的机会。
蝉常常栖息在高枝上,鸣声高亢嘹亮,再加上它餐风饮露的习性,于是在文人墨客们的眼中,蝉就成了品性高洁的象征。
唐代最为人称道的三首咏蝉诗,莫过于虞世南的《蝉》、骆宾王的《咏蝉》和李商隐的《蝉》。
这三首诗都是借“蝉”来抒发自己的人生态度,但是由于诗人身份、遭遇、气质的迥异,这三首诗也便呈现出了不同的风貌。
1、 虞世南《蝉》
虞世南是初唐时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书法家,深受唐太宗李世民的信任。
虞世南一生自甘淡泊,躬行节俭,很受时人称道,他也常在诗歌中抒发自己的襟怀,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这首《蝉》。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緌”是古代冠帽上的缨子,因为蝉的垂须就好像下垂的冠缨,故此处用来代指蝉。
首句是写蝉的外形与食性,蝉栖息在高高的枝头,以清露作为食物,鸣声高亢嘹亮,回荡在树林之间。
在这里,“蝉”便已经被人格化了,吸风饮露成了它“清”与“贵”的象征。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全诗的点睛之笔。
诗人说,你听啊,蝉儿的鸣声之所以能传得这样远,并不是借助秋风,而是因为它站得足够高啊!
在这里诗人其实是以“蝉”自喻,表明自己高洁的品性,不需要倚靠外界的力量,也自能够声名远扬。
2、李商隐《蝉》
李商隐生活在帝国摇摇欲坠的晚唐,命运似罩上一层阴翳,找不到出路。
他本是天赋才华,笔力堪补造化,却偏偏挣扎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中,进退维谷;他天性纯粹、品格高尚,却注定与世不相宜,步步维艰。
因着这样一种遭遇,同样的咏蝉诗,在他的手中,却满怀着对冷酷社会的不满、对自己因清高而屡遭坎坷的不平。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诗歌开篇借蝉儿的境遇写自己的遭际。
蝉因本性高洁,吸风饮露,总是食不果腹,哪怕它叫得再嘹亮,又有什么用呢?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深深的不平之气。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颔联是诗人借蝉儿与绿叶对比,表达自己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感慨。
蝉儿的鸣声一直持续到五更天亮时,声音越来越稀疏,乃至快要断绝,可是呀,那一树的叶子却依然是那样碧绿,丝毫不为蝉儿的境遇而悲伤憔悴。
想起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此时的诗人,便是这样的感慨吧,蝉鸣欲断,而碧树无情,人事不也是一样的吗?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颈联诗人开始转写自己的身世,由于官职低微,总是天南地北各处流转,就好像大水中的木头般,命运不由己做主。
诗人突然想到,离开家乡这样久了,田园想必都荒芜了吧!
东晋陶渊明的《归去来兮》首句就是:“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意思是说:归去吧!青郁的田园都荒芜了,为什么还不故去呢?
“故园芜已平”,此时的诗人已经流露出了想要辞官归隐的心绪。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尾联诗人又将笔触转到蝉儿身上,将彼此的命运相连。诗人从蝉儿声声的鸣叫中得到警醒,决心无论怎样清苦,也仍然要保持清高的品性,决不被世俗污染。
3、 骆宾王《在狱咏蝉》
骆宾王的这首咏蝉诗是在狱中所写。
公元678年,他在别人的举荐下,当上了侍御史。然而还没等到他大展身手,他就被别人诬陷下狱。
骆冰王所在的狱中,在一处院落里,常有许多古槐树。每到夕阳落下,便有秋蝉一声声鸣叫,黑夜里愈发显得幽远、悲凉。
他回想起自己为官以来的遭遇,多遭坎坷,步步维艰,如今又落得这样的下场,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愤懑与凄凉。
便在这时,他写下了这首流传千古的《在狱咏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秋风萧瑟,蝉儿也发出了阵阵哀鸣。这一声声的鸣叫,只引得身处囹圄的骆宾王也愁绪纷纷。
他本就因为蒙受不白之冤而忧伤得鬓发斑白,如今又哪里再能够忍受这哀伤的蝉呢?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颈联看似是在说蝉,其实字字都在说诗人自己。
蝉儿因为更深露重,而难以飞高;因为风大,嘹亮的鸣声也被埋没。
“露重”、“风多”是在写环境的险恶,“飞难进”、“响易沉”则是在写因险恶的环境而导致的诗人仕途上的失意。
诗人觉得自己,就像这蝉儿一般有翅难飞、有口莫辩,陷入悲哀的境地。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尾联是诗人抒发自己的愤慨:没有人相信蝉儿的高洁品性,也没有人愿意为自己打抱不平。
诗人是在替蝉儿鸣冤,更是在为自己抱不平:有谁愿意明白我的心迹呢?有谁愿意为我平反昭雪呢?一股强烈的愤慨之气瞬间喷薄而出。
清人施补华在《岘佣说诗》中对这三首诗做了一个独到的评价:
三百篇比兴为多,唐人犹得此意。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
三首咏蝉诗其实各有千秋,各臻高妙,然而正如“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林妹妹”,作为读者的我们心中,也自然有自己对诗歌优劣的评价。
那么在你的心中,你认为这三首咏蝉诗,哪一首该排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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