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谈恋爱,总喜欢听海誓山盟。作为一个文艺青年,最喜欢的无非是那几句千古传诵的情诗。就算万里挑一,最喜欢的绝少不了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后来真的去读《诗经》,才发现这一句看似山盟海誓般长久的誓言,不过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这首《邶风·击鼓》,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击鼓》其实并不是一首浪漫的爱情诗,相反的,这是一首反应战争残酷的战争诗。这是一个被征召的士兵,长期不得归乡而苦闷的思乡之作。虽然对于诗经的含义,各家解读都有所不同,但我认为,这首诗的后两章,看似情意绵长的泣诉,其实是士兵们共赴生死的承诺。
《击鼓》全诗共五章,每章四句,前三章描写的是战场残酷,后两章不可能直接转到的妻子的承诺,应该是承接上文的战场情境。所以,千百年来多为人用作定情誓言的这几句,很可能并不是一个男子对女子说的情话,而是一个士兵对战友的共勉之词。诗歌最重起承转合,这里毫无过渡,是不可能就此进展到回忆身在家乡的妻子的。
所以,《击鼓》就跟它的题目一样,是一首彻头彻尾的战争诗。
自古以来,中原地区便多有征战。《益攘》记:“炎帝无道,黄帝伐之,涿鹿之野,血流漂杵。”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政权相争,各国不断征调兵力,轻壮劳动力被迫远离故土。他们并不知道不断的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统治者开始宣扬一种爱国主义情节。
《诗经》中也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句子,无非是为了告诉百姓,你需要为国而战,因为这里是你的家园。
古来征战几人回。那些年轻的男子,离开家的那一天起,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虽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是却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古代社会的兵役制度有诸多不合理之处,是对劳动人民的残酷奴役和对于人性的损害。但是,由于地广人稀,在一定的历史时间里,这样的战争不可避免。
所以年轻的战友们,誓言携手共同进退。所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他们最朴素的心愿。他们都希望能活着回到家乡,即便不能,魂归故土也是好的。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击鼓》的核心,在一个“怨”字。怨战争割裂了自己与原本的生活,怨自己难以抵挡强征暴敛,怨战士难以归乡……许多伤愁情绪,在这首诗中如泣如诉。而到了最后一章,我们才发现,从一开始,都注定是一场悲剧。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从一开始就知道,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我活不到重聚的时刻,而这“死生契阔”的承诺,注定是做不到的。清代学者方玉润《诗经原始》认为是“戍卒思归不得之诗也”。在时代的洪流下,个体往往难以与趋势抗衡。个体被压抑,这类战争诗就非常具有代表性。
《诗经》中直接或间接反映战争的诗篇就有30多首,其中呈现出对审视战争的态度可以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向。其实,这是官方视角与民间立场的差异,由于《诗经》的创作者既有社会上层,也有平民百姓,其各自统御下的诗篇亦呈现出不同的审美风格。
《大雅·常武》、《大雅·江汉》、《大雅·皇矣》及《颂》诗中的一些篇目,这类诗篇多是对统治阶级、上层将领征伐武功的赞美。而《国风》中的一些诗篇,如《邶风·击鼓》、《王风·扬之水》、《秦风·小戎》、《豳风·东山》、《豳风·破斧》等,这些诗篇的字里行间则散发着浓郁的离愁别绪与厌战悲苦。
《击鼓》这一类型题材的战争诗,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后世战争诗、边塞诗的创作。总体来说,代表人民的都是反战的。所以战争诗大多是沉郁的基调,像是“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这样歇斯底里的哀号一样,让人心下戚戚。
一场战争的胜利,无疑是以士兵的牺牲为代价的。所以,明知是死,大多是被征召的青壮劳力自然内心抵触。可是,如果违抗,死的可能就不只是自己。“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对于统治者来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也许只在意开疆拓土,功勋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