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你十七岁那年离家,一晃七个年头了,如今,你又走得很远很远,我真想不到当年一个连夜路都不敢独行的小女孩儿,今天会飞到万里之遥的大洋彼岸求学。当初,你到合肥读书,我们就觉得走得够远的了,爸爸在你那个年龄,最远到过的地方是800公里之外的北京。而合肥在地图上标记的距离却将近2000公里。我和你妈送你到中科大上学,在登上返程列车那一刻,心里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列车风行在淮北大平原上,我们在夜色中还回望着合肥的方向,离开父母的头一个晚上,女儿睡得可好吗?
想起临行前,妈妈给你买了一年四季换洗的衣服,是怕你学习忙,没空儿上街去买;给你准备了种类繁多的药品,是怕你一旦生病,身边没人照顾。在父母眼里,你永远是孩子。列车驶过一座跨河大桥,我恍然觉得这渐渐远逝的桥竟连接着遥远的情思,车窗外吹进的风热吻着两颗牵挂的心。旷野外夜色朦胧,孤月高悬,是朦胧中的思念,还是思念中的朦胧?人的一生总是反复上演着离别与重逢的悲喜剧,注入了太多的沉默,融入了太多的泪水,潜入了太多的梦幻。如果说,离别是重逢的孪生姊妹,那么,牵挂就是架设在二者之间的桥梁。长长的牵挂融进了时光的分分秒秒,有红豆滴血的思念,有望眼欲穿的企盼。
这牵挂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妈妈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有次发高烧,吃了退烧药也不管事儿,一试体温计到了39度,急得我们半夜三更抱着你往医院跑;爸爸还记得,你上小学的时候,爸爸骑车送你上学的路上,一不小心,你的脚搅到自行车圈里,在医院里看到你娇嫩的脚背露出了骨头,爸爸的心在滴血。父母还记得,你上幼儿园那会儿,一回到家就喜欢在地上乱蹦乱跳,妈妈告诫你,吃过饭不要跳,小心得阑尾炎,不幸这话居然言中。一天下午从幼儿园回到家,你说肚子痛,起初还没当回事儿,没过多久,你竟痛得掉了眼泪,我们匆匆把你送到医院,一查才知道是急性阑尾炎,大夫说,如果再晚半个小时手术就要穿孔了。我们好后怕呀。那会儿,我们就发现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儿,手术第二天就咬牙下床了,旁边病床有个20多岁的女孩儿好几天了还躺在床上,一痛就会大喊大叫。而你呢,护士给你的刀口换药,你痛得眼泪直在眼眶打转,却硬是不吭一声。
这牵挂蕴含了对重逢的等待。有了这份牵挂,游子只身远走海角天涯,也不会感到孤单,因为身后总有那几道爱的灼热目光。其实,牵挂不但有苦涩也有甜蜜,不但有忧伤也有愉悦,不但有朦胧也有明亮,不但有深沉也有轻松。父母那无所不在的眼神会助你赶走心中的寂寞,让你从此不再孤独。虽说远隔千山万水,当你想家的时候,有人牵挂你,有人关心你,有人祝福你。
多年以前,我写过一篇散文诗《等待也是一种幸福》,现在送给远行的女儿:
冬天在干裂的寒风中等待着春天,黑夜在漫长的寂寞中等待着黎明,慈母在纤细的针线里等待着游子,恋人在缠绵的日记上等待着知音。
于是,春天走来了,披着纤纤的一片净绿;黎明走来了,点燃了东方的一抹云霞;知音走来了,捧出了透明的一颗痴心……
由此我便推想:倘若没有狂涛,大海就谈不上壮观;没有山川,风景就谈不上瑰丽;没有等待,生活就谈不上绚烂。
只有当等待的心灵与现实撞击时,你才会从耀眼的火花中体味出这份韵致,这份激动,这份喜悦,这份真诚。欣喜重逢,又有谁能否定这等待不是一种无法替代的幸福呢?
这牵挂是遥远的,也是亲近的。给平凡的日子添上几许牵挂,就会给生活添上几分浪漫。在那遥远等待中,或用心绪去欣赏窗外几时有的明月,或用心境去聆听雨打芭蕉的音符。其实,这遥远的牵挂也是双方的,无论何时都是一种向上的力量,你可以在牵挂中梦游那片熟悉的土地,你可以在牵挂中畅想那片思念的原野。无论外边的世界多精彩,都没有故乡的花好月圆。正因“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们才有了亘古不变的美好情感“牵挂”。也正因如此,人们才会有这般美好的回忆,才会珍惜每一次的重逢。女儿,牵挂是人生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美丽,她会伴着你来日自由快乐地翱翔。父母的牵挂无论何时都是一个承诺:脚下的路任你走,即使所有的路都行不通了,还有一条路可以畅行,那就是回家的路……
选自剑钧《潜能是大海,分数是浪花 –作家爸爸写给留学女儿的心灵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