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清旦起,扫雪见兰芽。
始畎春泉入,惟愁暮景斜。
未抽萱草叶,才发款冬花。
谁念江潭老,中宵旅梦赊。” 唐 · 李德裕《忆平泉杂咏 忆药栏》
唐朝李德裕在洛阳郊区有巨大的庄园,他在外地旅途劳顿的岁末,回忆这里田园美景。
这里山野的仆人和农夫清早就起来扫雪,扫雪的时候,看到雪中茁生的兰草的嫩花嫩芽。
这是泉水开始解冻,一点点流向这里的草药种植地。这是春天要来了呀。
你看看我这里有多么美好,兰草发了新芽,萱草虽然没有长叶子,可是款冬花,金黄金黄的开了呀。
可是我还在他乡的旅程当中,只在半夜和梦里飞回家园、
这里的兰草,是指流行种植的春兰,兰草四季不凋谢叶子,但是在大寒节气和晚冬,却有新鲜的花芽迎着风雪寒冷抽发出来,给人白雪嫩芽的清新美。
兰草和水仙一样,绿叶和花开都值得欣赏,更何况是这寒冬风雪中的亭亭玉立。
兰花本来是正月二月的盛花期,但是正是这种清新可喜的萌芽和含苞待放,它占据了晚冬大寒节气的花信风。
因为在春天来到之前,它就这么以崭新的姿态迎春。
“南雁依稀回侧阵。
雪霁墙阴,偏觉兰芽嫩。
中夜梦馀消酒困。
炉香卷穗灯生晕。
急景流年都一瞬。
往事前欢,未免萦方寸。
腊后花期知渐近。
寒梅已作东风信。” 北宋 · 晏殊《蝶恋花 其六》
晏殊是北宋早期名相,在他的庭院中,墙角种植着兰草。
晚冬时节,从北方飞来的大雁,却又重新展翅膀飞往北方。这是什么原因呢?雁子通常是秋天从北方飞到南方,但是在晚冬最冷的时候,它们却感受到了春天的即将到来,没有贪恋南方即将到来的冬天,而是迎着寒冷,迎风而上,回到北方的故乡,因为在经过两个月的飞行之后,它们的故乡也迎来了水草丰茂的温润的春天。
但是南方仍旧处在晚冬最寒冷的腊月,时有风雪。
但是在这样的严寒里,雪晴之后,晏殊看到这里留守的兰草,竟然在雪中的墙角,挺出了一枝枝花蕾。破除了冬天的伤感和沉闷。
对于中年人来讲,岁末和过年是件百感交集的时段,容易感喟岁月如水,华年流逝,然而清新的兰草和梅花,又提示着新的春天即将到来。
正是这些耐寒可爱的生命,用春天的希望和美好,安抚着人们的心情。春去春会再来,不必太伤感哦。
“不扫竹根藏笋茁,旋培残雪拥兰芽。
为君更接樱桃树,付与春风换却花。”北宋 · 张耒《福昌官舍后绝句十首 其九 》
这是晚冬时节,在官衙后院植树培花。虽然植树通常都是在清明左右,但是热爱花草树木的宋朝官员,在晚冬年节里,闲着也是闲着,开始种植喜欢的花木。要的就是生生不息的美好。
而且每一任官员几乎都要用植树来作为纪念。一方面,表示自己曾经主理过此地,留下痕迹,另外一方面,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延续着官场同僚的友谊,是传承也是温暖。
在竹林中,他看到此时正是笋子茁生的季节,特地将落叶保留,好给竹笋留下营养,来年更密。
那么看到兰草时,他反而用雪土去培植。此时兰草成片发芽,他松土培雪有什么好处呢?
一来,兰草喜欢疏松干净的土壤。
二来,雪可以保持土壤的水分和营养,让兰花生长得更茂盛,自然花气更芬芳。
当然他特地移植了樱桃树,哪怕自己卸任,年年樱桃花开,继任者总会想到是他的美意吧。何况樱桃代表早贵的含义,是对自己也是对后任的祝福。
“春皇消息到人间,屈指年华笑侧冠。
梅蕊暗黄初过雪,兰芽浅紫未离寒。
时哉物逐东风乐,老矣心于胜事难。
惟有林泉随处好,可须岩谷隐归盘。” 北宋 · 刘挚《早春书呈温甫用前韵》
农历的月份和节气总会有隔差,比如正月过年,可能还在大寒节气里。这个时节冬春交节,可以叫冬天,也可以叫早春,但是正月就是新年,通常会用新春早春来表达。
但是节气的物候,仍旧是晚冬的。
比如腊雪才过,梅花刚刚开始开花,连花蕊都那么颜色浅淡,那是因为太阳温暖和光线还不够晴和。而兰草的嫩花尚打着紫色的花苞,这个时候的气温,仍旧是寒冷料峭的。
这首诗表达了年老归隐的愿望。这万物萌发的春天,我已经老了,不再可能像春天的花草那样凭借旺盛的生命力去奋斗。
我要退隐泉林,当个悠闲的旁观者。
一年岁末春初,是人们制定新一年的人生计划时,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开始激流思退,都是人生的走向,都是新的春天。
“寒鸦万点落叶赤,山风萧萧野日白。
池上梅花俱有情,林间茅舍元无客。
人言梅花知岁寒,花亦偶然冰雪间。
向来群芳令欲尽,兰芽已动春将还。 ” 元 · 何中《高渊四时歌 其四》
这首诗写的是岁寒晚冬萧条的景色。
天上乌鸦成群,地上铺满焦黄的落叶。在山中行走,山风萧萧,而天边的太阳在云气里,竟然是惨淡的白色的圆盘。这诗写得很应景,因为在我的楼上,半阴的晚冬,太阳升起和下落,都仿佛一张白圆的纸,可以直视,有时候也惊叹,太阳可以直视。但这也意味着,气温是如此的低,连太阳都没有了光辉。
这样萧条的景色里,只有梅花无畏地开着,她是在等待谁的到来呢?然后这里茅屋清冷,原本没有访客啊。要知道梅花先花后叶,开花的时候,是没有叶子的,好看是好看,可是在萧条的阴天的背景里,其实很多梅花是不出彩的。比如白梅,腊梅,都和背景接近。比较沉闷。
但是诗人在林子中有了新的发现和收获,因为林间的兰草依然碧绿,且开了花。这是令人振奋的色彩的清新。
人们都说只有梅花知道一年最冷的时候,人们说只有梅花此时开放。但是我看到兰草也在冰雪之中啊。
看起来这寒冷的冬天,百花消失,何等萧瑟,但是我看到兰草萌动新鲜的嫩芽,这是春天即将到来的消息啊。
这兰草清新的绿色,和茁生的花芽,让沉闷低落的心情陡然明丽。春天要来了,这春天之前的寒冷和萧瑟,也就让人不那么难受。
兰芽已动春将还,这世上不缺乏美,但是要有发现美的眼睛和心灵。许多人都沉闷于晚冬的很冷,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寻找冬天的绿意。没有梅花,总可以找到那些耐寒的小草,给你的眼睛和心灵注上一片清新的春绿。
也许,不经意间,你就会发现一株野生的兰草,你正看着它,它正看着你。
将每一分岁月,都过成最美的邂逅和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