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恐怕是人之天性,就比如童年的往事,那时的生活虽颇为童稚,却也是无比欢快、舒畅,是成人无法享用,千般滋味,令人回味。
我记得小的时候,是住在土砖架起的屋子里,很简陋,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客厅就是几条凳子和一张吃饭用的木质方桌,一个热水壶,还有一个碗柜,另加一个存放衣服的木柜,除这些东西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里间算是卧室,狭小、逼仄、阴暗,最令人头痛的是,每当春末夏初,这狭小的卧室潮气很重,水泥地板上,全是水迹,令人生厌。
每间屋子的天花板上,悬一个25瓦的白炽灯泡,只有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打开电灯的开关,每当离开一间屋子的时候,必定要把这间屋子的灯光给灭了。25瓦的白炽灯所放出的光很暗,不足以把一间屋子都照的通亮,不足以让我看起书本上的字迹,现在回头去看,那一点豆大的灯火甚至都照不清我年少的模样。但是,那时的灯光虽暗,却可以真切地照出我单纯的知足、幼稚的幸福、微小的希望。我的卧室,是我与大哥共享的,在这狭小的里间,两张床几乎就占去所有的空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即使空间狭小,我们依然在过道里放着一张小书桌,桌上摆放着各自的书籍;这一切,看似窘迫,但那时的我们,却从不觉得生活的无聊、艰辛,我们在狭窄的空间里,做作业,大声朗读课文,也觉得很有趣;反倒是现在,有了不知足,一个人一个卧室,却觉得屋子很空荡,空荡得近乎凄清、冷寂,甚至萧索了。
还记得在以前的那间卧室,北墙有一扇窗,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透气,那一刻,我让所有的阳光和明亮都是从那扇窗跳进我的卧室,觉得卧室顿时温暖不少。那时,可以和伙伴们一起疯玩,玩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等到实在没有气力了,就躺在山坡上,每当这时,就会有人吹笛子,笛声悠扬,飘进每个人的心中,飘到山的那边;每天下午,都会和大哥守着黑白电视机,争着看动画片,那时候,83版《西游记》是我两人的最爱,孙悟空、哪吒、猪八戒···这些银幕中的形象,至今仍然令我记忆犹新,三打白骨精、大战流沙河、猪八戒娶亲、大闹天宫····这些电视情节,至今依然可以清晰的描绘出来;而每每想起,那最初的欢喜的心悸还仍历历在目,只是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世界在变,人也跟着变化,那最初的心悸是再也回不来了,只有把那些美好的记忆保存在下来,只能留存在记忆里回味,给今日的烦忧些许温暖的宽慰。
那时候,SHE的歌《不想长大》在中小学生传唱甚广,几乎人人都能哼上几句。诚如“所有的长大都是被迫的”,在你不经意之间,时光就已经飞逝,而那些青春岁月也悄然流转,时间的脚步从来都不曾停歇过。突然觉得时间就像一张巨网,牢牢地将你年轻的身体裹住,风从网眼里吹进来,把你年轻的脸庞风干,却在你的嘴角给你留下了一大胡须,在你的眼角给你敷上皱纹。当你回头看,童年所住的房屋早已经倾颓,只空余断壁残垣和墙头上那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草茎。路旁经过一个年迈的老人,他已经不烂阑珊了,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树皮一般的手掌。也许,等到某一天,母亲、父亲也成了老人般模样,那时,我们的少年时代就真的随烟散播,与光同尘,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其实,家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砖一瓦,都是我们成长的见证。他们依然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只是望着,不言不语,只是风雨来的太凶猛,早已经将他们吹打的面目全非了。每一场大雨的来临,对于它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而在那灾难里,只要有一颗温暖的心,所有的苦难终将会过去,风雨过后,它们依然会呆在那里,守望这片土地,守护这里的人们。
我不知道老屋是什么时候倒塌的,我想起一个作家的一句话:“所有的旧物都成了对于过往的温馨的寄存。”老屋包容着我童年的记忆,而那记忆却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慢慢消散,甚至熄灭;但是,每当看到破墙碎瓦,却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或许,在那些碎土和碎瓦上,真实地印证了曾经存在的点点滴滴,因而那里的每一寸土、每一片瓦,都是弥足珍贵的。
现在,老屋的空地已经变成一片菜地,菜地旁边围起来栅栏,菜园里的蔬菜正郁郁葱葱的,绿得发亮。那菜地一侧的小池塘则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污浊不堪,完全成了一个发散恶臭的粪池,青蛙、鱼虾的踪影早已不见,最初的澄澈消失无有,原来,连着池塘也被童年的风旋到了不知名的角落,所以到现在,池塘也跟着童年一齐死掉。
有人说:“日暮黄昏,光是浅的,风是温馨的,人也是要怀旧的。”是啊,童年生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也是一个人无比欢快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去做任何一件自己想做的事,越长大,自由反而越少了,或许,这便是成长。时间依然在前行,许多人与事,都会从自己的记忆存折里划掉,但是总会有一些人一些记忆会陪伴我们一生,而这些记忆,便是我们此生最为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