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淘趣》
(西湖游记)
文:周政
湖,因为依偎在宝杵山以西,就该叫西湖了。
薄雾笼罩青山,把两座山峰直直切开来,形成了一大一小的山包包,便唤着大孤山小孤山了。而笑嘻嘻的人呢?却是来自天南地北,仿佛真是千年一会,都不约而来,在西湖租了船。
西湖木舟很多,也很有情趣,来来往往在湖面悠悠荡荡,人的眼睛便倏然亮了,手里就捉住水,撩拨着,濯洗着。遥遥便闻灵隐寺佛梵之声,卸下尘心和病眼,心里舒畅和快乐极了,但却敛了声言……訇然作响的是湖内跃波的红鲤鱼,擦肩而过的是青山修篁……终于忍不住要叫,要唱起来。于是就叫,就唱。凑巧,坐在船上的就有电视剧《傻儿司令》中两个唱川剧的女角,自然放她们不过,就怂恿着她们唱。掌声哗哗地在浆下响起来,女角宛如荷一样,婷婷而起,唱“山崖崖的花”,唱“清凌凌的水”,唱“蓝莹莹的天”,也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在岸上走……”。当然要对唱,喜剧演员侯跃华、游本昌就提着喉头吼,粗壮的嗓子,立马就在水上嘹亮。这边一声“情妹妹”,那边一声“情哥哥”,甜甜的声音在水面上打漂,水也欢叫着,疑是许仙和白娘子在断桥上踏青,通俗的也雅致起来,浓酽酽的,似一杯西湖龙井茶。水滞留不动,船便滞留不动。歌声愈是圆润,愈是宽宏,愈是粗犷,湖中的鲤鱼横空飞跃,愈是激动,似在青山碧水间比试着,刷刷撕扯开封锁大小孤山的雾。
天也亮了,山也亮了,水也亮了,一切都亮了。就有一对青年夫妇,听歌竟是听迷了,那摇着的小船竟撞在我们的木舟上,一阵哄笑,惹得岸上的人们都朝我们望着,茶肆中那袅袅吴女斟沏茶,水洒了一桌面。有人拍着手赶着船走,鲤鱼跃过木舟,瞬息间眨巴那调皮的双眼皮戏弄着我们,扬洒着水珠珠。
说是柔情似水,真是呢,我有些陶醉,仿佛依偎在情人的怀里!有人就鼓动着游本昌唱起:“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唱得来的,唱不来的,竟都亮开了嗓子,歌声感染那千年古刹灵隐寺都颤动了,感动地坐在船头似尊弥勒佛的“傻儿司令”也亮开了嗓子唱:“听我开言唱啰,活计;唱一个姐探郎了,伙计;小郎一个病了,伙计……”,唱的是四川民歌。便唱得绿色迷蒙,烟雾迷蒙了。朦朦胧胧中,木舟也依照各自的心性,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在湖中散荡开来。有人沉迷在山色之中,有人依舟于香樟树下,把玩那洁白无瑕的白玉兰花,更有人不被美景所沉湎,冲破世俗尘烟,去寻摸不着的东西:三潭映月,那三十二只月亮,看哪是真佛?湖水动,船在歌声中行走,走动的当然还有我们的灵魂。
我陡然发觉,我把心托付给西湖,托付给自然,人也变得本真起来。不独是我,还有我身边许多游人,他们享受的不独是这片刻的欢娱,他们需要的是这心灵的净化,自由的浆橹。人与自然的接近就这么简单,投入其中,心便绿了,绿的像一片片荷叶,轻轻浮在湖面上,随着水,逐着缘……
水,是西湖的水。
缘,是千年修来的缘。
人或身据塞北,或生于江南,或来自碧海,虽然分别在天涯海角,但彼此的心一下子贴近了。那灵魂的钟声在灵隐寺上空悠悠荡起!
终于上岸了,眼神愣愣的我,仍是恋恋不舍,想说:“总算游了一回西湖,此时此地,那当年的许仙、白娘子还能找到断桥吗?特别是如今这个时光……”。
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遐想连篇,于是一脸讷讷,又想起自己的心事来,我们这茬文人,还要为斗米折腰——西湖只当是梦中的西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