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①。可堪孤馆闭春寒②，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③，为谁流下潇湘去④。

【注释】

①桃源：陶渊明《桃花源记》中所描绘的世外桃源。②可堪：哪堪。③郴江：水名，发源于湖南郴县黄岭山。④潇湘：湖南的潇水和湘水。

【译文】

雾色中，楼台依稀难辨，月光下，渡口模糊不可见，望眼欲穿，桃花源却依旧无处寻觅。怎能忍受得了孤寂的客馆中春寒紧锁，杜鹃声里夕阳西下。

朋友托驿使寄来的梅花，传递的书信，平添了我无数离恨。郴江啊，你绕着你的郴山流就得了，为什么偏偏要流到潇湘去呢？

【赏析】

这首词作于绍圣四年。前此，秦观由于旧党关系，在朝内屡遭挫折，一再遭贬。最后官职被削，远徙郴州。就在这种情形下，词人作下此词以抒发自己内心的悲苦。

上片写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开头三句写渡口，为词人想象中的景象，画面凄楚迷茫。“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这两句转到眼前，写郴州贬所的景象，孤馆被春寒紧锁，杜鹃声声，夕阳西下，渲染出一片凄清冷寞。王静安先生曾经赞这两句词曰：“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为凄厉矣。”（《人间词话》）

下片写远方友人的致意与安慰。“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由于遭到贬谪，北归无望，亲朋的书信非但不能让他感到欣喜，反而牵动起他对往日生活的怀念和对故旧的思念，使他心中愁怨堆积。“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词人想要将自己心中的悲愤一吐为快，但却忧谗畏讥，不能说透。于是借物寄情，他望着眼前山水痴痴问道：“你本来生活在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欢聚一起，究竟为了谁而竟自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呢？”含蓄地抒发了自己横遭贬谪的悲愤以及远望怀乡之思。

后人对此词的评价颇高，唐圭璋就评此词道：“此首写羁旅，哀怨欲绝。起写旅途景色，已有归路茫茫之感。末引‘郴江’‘、郴山’，以喻人之分别，无理已极，沉痛已极，宜东坡爱之不忍释也。”（《唐宋词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