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帘外雨潺(chán)潺,春意阑(lán)珊。罗衾(qīn)不耐五更(gēng)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shǎng)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译文
门帘外传来潺潺的雨声,我知道浓郁的春意又要凋残。即使身盖罗织的锦被也受不住五更时的寒冷。只有当在迷梦中忘掉自己是羁旅之客时,才能享受片时的欢愉。
一个人不要倚着栏杆远眺,昔日的无限江山已不再是南唐河山;离开容易再见故土却很难。过去就要像流失的江水与凋落的红花跟随春天一起离开,今昔对比,一是天上,一是人间。
注释
1.潺潺:形容雨声。
2.阑珊:衰残。一作“将阑”。
3.罗衾(qīn):绸被子。
4.不耐:受不了。一作“不暖”。
5.身是客:指被拘汴京,形同囚徒。
6.一晌(shǎng):一会儿,片刻。一作“饷”(xiǎng)
7.贪欢:指贪恋梦境中的欢乐。
8.凭栏:靠着栏杆。
9.江山:指南唐河山。
李煜的江山
赏析
这首词基调低沉悲怆,透露出亡国之君李煜绵绵不尽的故土之思,是一支宛转凄苦的哀歌。
词上片写春夜入梦,“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情景交融,艺术氛围浓厚。暮春时分,五更梦回,薄薄的被子挡不住寒冷的侵袭。帘外,是潺潺不断的雨,洒扫着寂寞零落的残春。囚居之人独自流年,在这落花时节、风雨飘零的夜晚,怎会不更觉悲苦呢?“梦里”两句追忆梦中情形,与词人现实中所处的凄凉之境相映衬。睡梦中词人忘记自己身为俘虏,在故国华美的宫殿里,贪恋着片刻的欢愉,可是梦醒以后,才发现周围只有凄凉的春夜,感到痛苦不已。
下片深入抒发,说“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词人直抒胸臆,表明自己不敢一个人倚着栏杆远眺,因为江山不再,这样做只会引起无限的痛楚。“别时容易见时难”,“别”不仅指亲友之间的分离,更指与故国“无限江山”长别;“见时难”则表达亡国以后再也见不到故土的悲哀。由往日之欢不再想到故国江山之别,悲苦的境界更深,更广了。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语言明白如话、精炼隽永,借助典型景物和富有诗意的比喻抒写亡国之痛,体现了词人高超的艺术概括力。水流花谢,两处无情;江山如画,只是曾经。这是词人内心的哀鸣,暗示着自己也将不久于世,心中的落寞惆怅是道不尽的。唐圭璋曾贴切评价这首词“将四种了语,并合一处作结,肝肠断绝,遗恨千古。”水流花落,春去人逝,这是词的结束,也几乎是词人生命的结束,令人唏嘘。
《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情真意切、哀婉动人,以白描手法生动地刻画出一个亡国之君的形象,深刻表达了词人深深的亡国之痛和囚徒之悲,视为李煜绝笔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