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庄的诗歌风格(韦庄诗歌风格鉴赏)

人人尽说江南好

这两句出自韦庄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其实韦庄的这首词,更有名的是前两句“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这两句既通俗易懂,又说出了看遍江南烟雨的游人心理活动,成为千百年来对江南风景赞美的通用句子。

好在哪里呢?“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春天的江水比天空还要碧蓝,在精致的画舫里拥着锦绣丝被入眠。真是一衰烟雨任平生,我自温柔梦里同。江南的烟雨情怀,女子的温柔秀美,都在这两句中若隐若现。这种感觉真好。

而进入下片,词的走向就会根据我们的理解产生变化,同样会严重影响最后两句“还乡须断肠”的理解。

按照普遍理解,“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自然是接着上片“画船听雨眠”,继续江南温柔乡里风情的刻画。卖酒的女儿家像月亮一样温柔,盛酒撩袖时露出手腕像霜雪一样洁白到发亮。这真是肤白貌美,与酒同醉,如此美丽多情的姑娘,如此让人沉醉的好酒,如此让人动情的烟雨江南,让我们这些年轻的游子如何还记得自己的故乡?要是匆匆地赶回自己的家乡,只怕想念这江南的美景,那是会愁肠寸断的。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这里的意思是劝身在江南的游子不要着急返回,要不然会更加思念江南的风物人情。

韦庄这一套《菩萨蛮》共有五首,第一首就是写自己年轻的时候和江南美女的离别。女子通情达理,劝诗人早些回家,家里还有人在等待。第二首就是这首“还乡须断肠”,实际上是对第一首的回答。自己还年轻,不想那么早回去啊,回去了也是想你想得肝肠寸断,不如干脆流连忘返。

这是一种解释,不过下片也可以另外发展。“垆边人似月”,有人说这里使用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的故事,两人私奔之后,不得营生,司马相如就开了个酒馆,而卓大小姐就只能当垆卖酒。后来司马相如发达,想娶小妾,被卓文君用《白头吟》劝回。这些美好传说,成为典故用在这里,也是说得通的,但是意思就不一样了。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那就是和上片的意思相反了。江南虽然有各种好,可是家里的妻子也是“皓腕凝霜雪”地在等待着我回家啊。那么这里的“未老莫还乡”就变成不是诗人不想回了,而是可能回不了。当时韦庄历经黄巢起义的兵乱,逃难在江南,虽然风景如画,却是有家难回。我现在一事无成,如何好意思回家呢?两手空空地回去,虚度了这么些年华,就算回去也是愁肠寸断啊。

这种理解虽然有点言志的意思在里面,但是倒是契合韦庄的仕途。他在黄巢作乱的时期,到江南避难,只得四十来岁,一直到了五十九岁才中了科举,在唐末朝堂里当了个官。对于唐朝和中国古代的文人来说,当官是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用在自身经历上是没有问题的。他六十岁入仕途,六十六岁离开中央,投奔蜀地王建,将近七十岁成为前蜀建国丞相,属于典型的大器晚成。

他这五首菩萨蛮就是在晚年想起江南风情旖旎时的作品。所以这两种理解都没有问题,都能说通。

韦庄的诗词特色

诗词分流这一特征在韦庄的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我们如今称韦庄和温庭筠为“花间词派”的代表人物,主要是因为后蜀赵崇祚的词集《花间集》。《花间集》收辑温庭筠、韦庄等十八人的词作,共计500首词。其作者大多是蜀人,词风近似,词作内容多为歌咏旅愁闺怨、合欢离恨,局限于男女燕婉之私,因此被称为“花间词派”。

实际上韦庄词的创作热潮是从他900年弃唐入蜀之后才开始的。这一年不单是他从晚唐官员到前蜀开国的身份转换,同样在文学创作上来了一个的大转弯。词牌在晚唐慢慢兴起,但是格调沉溺于歌女代言、宴乐颓靡之中,和讽喻、言志的诗是泾渭分明的。一般的诗词人的选择是在作诗的时候大气、端正,而用词牌来抒发小情调。

韦庄有些不一样。他入蜀之后,再也没有写过一首诗,而是专心写词。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态度转变,并不是不喜欢写诗了,而是觉得人生的志向从此消磨,为唐朝、为君上、为天下的心彻底死了,所以干脆断了自己言志的想法。在帮助王建建国的闲暇,不再表露自己的心迹,只写花花草草,风光月霁,第一是在仕途中不再授人权柄,更重要的是本身志气已被消磨殆尽,累了。

他的前期的诗是很有个人特色的,代表作就是叙事长诗《秦妇吟》,长达1666字,在当时的热度超过了《长恨歌》、《琵琶行》。只不过到了后来自己当了官,成为了长诗中讽刺批判的一份子,韦庄开始谨言慎行,甚至对自己这首长诗进行烧收,不允许自家人提起此诗。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让这首长诗在历史中消失,只在不同文献中有片断引用。我们今天能读到它,是在敦煌发现了手抄本,这首长诗才重见天日。

韦庄以近体诗见长。律诗圆稳整赡,音调响亮,绝句包蕴丰满,发人深省;而清词俪句,情致婉曲,是他近体诗的共同风格。但他最有代表性的还是叙事长诗《秦妇吟》。

韦庄晚年工词,虽然和温庭筠并入“花间派”,他和温飞卿的路数还是有些区别的。王国维的评价非常中肯:

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花间词总体特色就是“秀”,但是温庭筠专攻字词,辞藻华丽,以章句夺人目;而韦庄字词并不复杂,却整体清秀挺立,让人赏心悦目;至于李煜,不收拾、不打扮,却依旧国色天香。

我们看到韦庄的词大都直抒胸臆,没有辗转反侧、没有缠绵矫情,却如同自然流淌的小溪山泉,让人心旷神怡。若是用花来打比方,温庭筠的是堆香积色,精工极艳,韦庄的是路边雏菊,自然盛开。

这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正是将韦庄这种词风特色发挥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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