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七月,对杭州通判苏轼来讲,可谓喜忧参半。
忧的是挚友陈襄调离杭州去往陈州任上,喜的是新来的太守是自己的老乡杨绘(字元素)。
送走了一位知己,迎来了一个故交,总算弥补了苏轼心中的一大失落。
杨绘是宋仁宗皇祐五年进士,其人忠贞有节,直言敢谏,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被下放地方。
杭州太守例能诗。旧太守陈襄和苏轼唱和往来,有《古灵集》传世,新太守杨绘也是位诗人,《全宋诗》存其诗10首。
苏轼在杭州的幸运,就是邂逅了这二位与他才情相当、志趣相契的上司,所以其后来与杨绘的相处亦甚是愉快。
可是,苏轼这一生注定要颠沛流离,与杨绘共事仅2月有余,就在当年的9月被朝廷一纸召令调往密州任上。
刚刚办完了新太守的接风宴,转过头杨绘就要为苏轼置酒饯行,这对于惺惺相惜的二人来讲,都是十分不舍。
但因为这一次是升迁,所以,苏轼给杨绘《南乡子·和杨元素》的和词里,既表达了对杭州的不舍和对其人品的敬重,还抒发了自己出任密州太守的喜悦之情。
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宋 苏轼《南乡子·和杨元素》
简译:
从密州治所东武遥望杭州,云海茫茫,天涯远隔。
此一去,不知道何时才会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待到那时我定与你同笑长醉三万场。
今日的饯别,我们只管痛快地饮宴,不用像世俗的样子用酒来诉说离情别绪, 免得黯然神伤。
酒尽宴罢,夜色阑珊,我手举残灯送你归去。
走过河塘时,恍惚间见你以袖拭目,果然情义深重如羊祜的还是你杨元素啊。
赏析:
词的上片前两句想象与友人分别后彼此思念的情景,后三句畅想功成名就之后衣锦还乡,好友开怀畅饮的美好愿望。
前两句直言东武(密州治所)与杭州(余杭)距离之远,海天相隔,山长水阔,音书难通。
待到我明日启程后,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诗酒唱和的机会就渺茫了。
两个老朋友从此天各一方,纵使想念,也只有引颈相望而已,想到此处,不由得黯然神伤。
还没等转身说相见,这离愁别绪就已经悄悄地在心中滋生暗长了。
后三句是希望自己这一去能够有所作为,那样日后归来好友相聚,也好开怀畅饮,是何其快哉。
同样是被排挤,但彼时的苏轼心中是还存了一点功名的热望,他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现在的劳累奔波能换来日后仕途的顺遂,以实现自己家国天下的理想。
词的下片前两句写自己豁达的心态,虽然是离别的酒宴,但也不必用那些世俗的方式来表达离情别绪。
你我只管痛快地诗酒唱和,莫去管它是百转千回的离愁,还是潇洒豪迈地转身离去。
因为,离愁别绪是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的,此刻,千言万语都化作杯中酒、词里情。
“不用诉离觞”。看似简单的五个字,却铿锵有力,虽有隐隐的凄然别情,却是作者豪迈性情的体现。
词的后三句写宴后惜别和对友人的赞赏之情,曲终人散,烛光将熄,送归友人。
不诉离觞,看似洒脱地告别,可友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夜色里泪洒河塘。
当作者看到友人拭泪那一刻,深深地为之触动,感谢好友对自己的这份深情厚谊。
而苏轼以杨绘比历史上的名臣羊祜,足见他对杨绘才华人品的赞赏和敬重之情。
苏轼的这首即席惜别之作,既包含了他对友人的不舍之情,和别后思念之意,更有一番旷达豪迈之情在其中,来日可期,那是他对前途的展望和美好未来的畅想。
写在后面:
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九月,杨绘在杭州城南最繁华的沙河塘设宴,为即将赴密州(山东诸城)太守任的苏轼饯行。
杨绘与苏轼都来自四川,还曾在苏轼的老家眉州做过太守,与苏轼即是老乡又挚交,他乡遇故知,二人情谊自然又深了一层。
杨绘曾两次被排挤出朝廷,而且两次都曾有过知杭州的经历,与苏轼共事的这段时间是他第一次知杭州任。
短暂的相聚,转眼又要分别,从此各西东,重逢无期,怎不让他们心生戚戚呢。
但是,这一次离别,体现在苏轼《南乡子·和杨元素》一词中的情感,除了对杭州和故友的不舍之外,我们感受更多的,则是他的踌躇满志和意气风发。
整首词虽有离愁,却不悲伤,昂扬着向上的力量,铿锵有力,豪情满怀,读来让人心生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