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邀为一家企业编排舞蹈。我给她们设计的最后舞台造型是:五个女孩牵着大红绸裙围成一朵含苞的花,另一个女孩蹲在她们的裙底下,低眉抱拳于颌下,像一支宁静害羞的花蕊,随着音乐接近尾声,五枚花瓣慢慢向外展开,花蕊修长的手臂在中央徐徐立起,挺拔清秀,一朵花算是开到了极致。欧阳菲菲的“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也至此定格。
这帮徒儿们练得很开心,她们已深深喜欢上了这支舞,训练的过程原就是一朵半开的花,为一个极致的到来而兴奋。我想,当演出那天最后一个音符落到脚底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嚼出一丝说不清的失落。这些,只有长她们十岁的我才会明了。为一台晚会而编排的舞蹈,当晚会结束,是很难再拣起来跳了。音乐停下,灯光暗去,舞台即已冰凉,再美的舞,你都无法再做回舞者了。生命里的许多花,最好的状态是半开,而不是开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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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多年以前做新娘的我并没有多少兴奋,我心里快乐的花儿已经开过了,那些鞭炮和欢乐的人群至多是我曾经快乐的最后一次回音。就像多年以后,我已经懂得,不把花开得满园春色,遍地都是。站在婚纱摄影店的橱窗外面,我只欢喜地打量那些婚纱,看它们或纯洁或娇媚,或高雅或风情撩人。我不试它,不穿它,不贪心地做镜头前妖娆的女人。我会依然穿我素净的衣裙,只在心里结下一个不想为人知的愿望。因为有了这个愿望,我便有了千百次在橱窗前驻足的理由,我的每一天是甜蜜的。
所以最爱的人不适合去嫁,只合去思念;最思念的人不要去见,只合放在梦里。一点微光,有时能牵引出一段长长的路,大红大紫反倒不能适应后面的皱纹满脸,言语迟钝。
看徽州古民居,在一个聚族而居的村落中间有个池塘,名曰月沼,很好听的名字,是徽州的先人为自己和子孙开挖的。据说在开挖之前关于池塘的形状也有过一番犹疑:是十全十美的满月形,还是弯弯的月牙形?最后定为月牙形,徽州的先人于烟火人世的行走里,早已悟得一个朴素的哲理:花开则落,月盈则亏。设计为月牙形,余下的岁月里便有了一段渐为满月的更迭过程,譬如花朵,因为半开,还在开着;因为半开,便有了开到极致的余地。阳关送别,如有三杯美酒,我只喝尽一杯,一杯陪在路上,还有一杯,留待他年醉。
生命是一次开放的过程,其间无须把每一朵花都开得意兴阑珊,忙着低头赶路奔赴终点,未必就有收获,心怀感恩,途中悟道吧。